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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因选秀时我簪了朵玉兰花,太子便斥我无视宫规,选了太傅之女,三年后,我们重逢,他目光扫过我和夫君交握的手,却动了怒

只因选秀时我簪了朵玉兰花,太子便斥我无视宫规,选了太傅之女,三年后,我们重逢,他目光扫过我和夫君交握的手,却动了怒。

只因在皇室选秀的重要场合,谢玉婵的发髻间簪了一朵素雅的玉兰花,当朝太子李涧便以她无视宫中规矩为由,放弃了与她的青梅竹马之情,转而选中了太傅的女儿作为太子妃。

谢玉婵因此沦为京都城内众人嘲讽的对象,被重视名声的家族彻底遗弃,无奈之下只能前往江南地区寻求安身之所。

三年时光匆匆而过,命运的丝线让他们在金陵城内一家雅致的茶馆意外重逢。

太子李涧看着眼前的谢玉婵,带着几分感慨笑道:“玉婵,如今你收敛了往日的娇纵性子,倒是和从前大不一样了。”

就在此时,茶馆的珠帘发出清脆的响动,谢玉婵的夫君许陵玉匆匆从外赶来,语气中满是温柔与关切。

“夫人,让你久等了。”

太子李涧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,目光凌厉如刀,紧紧扫过谢玉婵与许陵玉交握的双手。

“你,已经成婚了。”

1

谢玉婵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许陵玉,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,她知道夫君此刻对眼前之人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,却依旧保持着温和的脾气,语气恭敬地向李涧问候,没有半分局促。

“在下姓许,名陵玉。”

李涧没有回应许陵玉的问候,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,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因他的沉默而变得凝滞。

他微微垂下眉头,脸上露出隐隐发怒的神情,心中满是烦躁与不解 —— 这些年来,他明明一直在刻意磨练心性,控制情绪的能力却似乎越来越差,竟会为谢玉婵成婚这件 “小事” 动怒,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能将喜怒完美藏于心底的太子殿下了。

李涧明显有意冷落许陵玉,那毫不掩饰的轻视像一根细针,轻轻刺在谢玉婵心上,她不忍心看到夫君陷入这般尴尬无措的境地,便想着主动开口化解僵局。

“夫君,这位大人姓李,是我 ——”

谢玉婵话未说完,李涧便突然开口打断,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,仿佛不愿让她说出更亲近的关系:“是京都来的故友。”

许陵玉闻言,并未察觉其中的异样,只是温和地笑了笑,眼角眉梢都带着对谢玉婵的宠溺,开口邀请道:“原来是这样,三年前我与小婵成婚之时,恰逢家中有长辈离世需守热孝,婚事办得十分简单,也没有特意给京都的亲友传信告知。”

“李大人既是小婵的故友,却未曾喝到我们的喜酒,实在是遗憾,不如随我们回家,我备一场接风宴,略表心意,也算是弥补这份遗憾。”

谢玉婵听到这话,心中一紧,连忙开口阻止,语气带着几分急切,生怕李涧真的答应下来:“夫君,李大人此次前来金陵想必有重要的事务在身,行程定然匆忙,恐怕没有时间留下来赴宴……”

“好。”

李涧不等谢玉婵说完,便一口答应了下来,声音清晰而坚定,没有丝毫犹豫。

谢玉婵心中满是惊讶,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,一时有些不知所措,她完全没料到李涧会如此干脆地应下邀请。

她抬头看向李涧,恰好撞进他复杂而晦涩的目光中,那目光里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势在必得,像一张无形的网,让她莫名感到一阵压抑,可谢玉婵十分清楚,这绝不是因为李涧对自己还存有旧情。

毕竟,三年前选秀落选时的场景,那些难堪与心碎,还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脑海中,每一个细节都不曾模糊。

那时的谢玉婵,仗着自家家世显赫,姑母又是宫中皇后,更与太子李涧自幼一同长大,便养成了娇纵任性的性子,从未怀疑过自己与李涧的未来,一直将太子妃的位置视为囊中之物,甚至为了守住这份 “理所当然”,用各种方式逼退了不少对太子有意的竞争者。

然而,在选秀的关键时刻,太子李涧却以她簪了玉兰花、无视宫规为借口,毫不犹豫地越过她,选中了太傅的女儿,那一刻,她所有的骄傲与期待都碎成了泡影。

谢玉婵当时哭得梨花带雨,不顾一切地去找李涧,抱着最后一丝希望,询问他是否有难言之隐,是否是被迫才这样做。

李涧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,眼神里没有半分心疼,只是平淡地对她说:“玉婵,你这般聪慧,应当明白我一直只把你当作妹妹看待,从未有过其他心思。”

“小婵?” 耳边传来许陵玉温柔的呼唤声,那声音像一股温暖的清泉,将谢玉婵从沉重的回忆中轻轻拉回现实。

谢玉婵偏过头,看向许陵玉,眼中的迷茫渐渐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笑意,轻声应道:“嗯?怎么了?”

许陵玉露出温和的笑容,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,语气带着几分关切:“没什么,只是看你走神许久,我们该回家了,接风宴还得好好准备一番。”

2

为李涧准备的接风宴,最终在场的只有他们三个人,没有仆从在旁伺候,也没有精致繁复的菜肴,简单得有些过分。

谢玉婵心中暗自想着,以李涧太子的身份,这辈子恐怕从未参加过如此寒酸的宴席,即便从前他微服出巡,偶尔与那些出身寒门的学子一同喝酒论道,身边也总有数十人相伴,场面绝不会这般冷清。

果然,李涧看向这简单宴席的眼神,冰冷了一次又一次,那毫不掩饰的嫌弃像一根细刺,扎在谢玉婵心上,她清楚地知道,李涧显然对这样的场面十分不满。

“许通判世代都居住在金陵吗?不知你是否考取过功名,又是如何与玉婵相识的?” 李涧终于开口,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审视,仿佛在评估许陵玉是否配得上谢玉婵。

许陵玉对此并未在意,依旧从容不迫地回答,语气平静而坦诚:“我的祖上原本在江都谋生,后来祖父在金陵谋得了一份差事,便带着全家迁到了金陵定居,算起来,也算是半个金陵人了。”

“我在天盛十一年的时候考中了进士,本想着能为朝廷效力,可惜后来出了些变故,未能如愿进入翰林院。”

当话题提及与谢玉婵的相识,许陵玉一向温和的脸颊难得泛起一丝红晕,眼神也变得格外柔软,他略带羞涩地含糊说道:“我与小婵的相遇,说来也巧,算是天定的姻缘,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。”

砰的一声。

李涧手中的酒盏突然掉落在桌上,应声碎裂,酒液溅满了桌面,他的掌心紧紧握着碎裂的瓷片,锋利的边缘划破皮肤,鲜血从他的指缝中不断渗出,可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,只是缓缓抬起眼皮,目光冰冷得像寒冬的湖水,紧紧盯着许陵玉,一字一句地问道:

“是吗?”

谢玉婵听着李涧这充满敌意的话语,心中涌起一阵不悦,正准备开口反驳,维护许陵玉,许陵玉的掌心却轻轻覆在了她的手背上,那温暖的触感让她瞬间平静了些许,他压低声音,温柔地说道:“李大人受伤了,你去取些金疮药来,别让伤口感染了。”

谢玉婵心中清楚,李涧乃是当朝太子,身份尊贵无比,他的身体发肤都比寻常人更加矜贵,绝没有任由掌心受伤流血而不管不顾的道理,许陵玉的提议合情合理,她无法拒绝。

于是,她点了点头,应了一声便起身去取药,只是心中却暗自盘算着,要多耽搁一会儿,让李涧也尝尝被冷落的滋味。

但谢玉婵故意在房中耽搁了许久,等她拿着金疮药和纱布回到宴席上时,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愣住了 —— 许陵玉已经被李涧灌得酩酊大醉,脑袋一点一点的,眼神迷离。

皎洁的月色透过窗户洒进来,落在许陵玉脸上,更显得他醉态可掬。

“小婵……” 他轻声唤着谢玉婵的名字,声音带着浓浓的酒气,却依旧温柔。

“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啊?” 谢玉婵走上前,轻轻搀扶起许陵玉,心中满是心疼,许陵玉则在她耳边带着酒气,闷闷地笑道,“我与李兄…… 十分投缘,聊得尽兴,便多喝了两杯,你别怪他。”

他当真是醉得不轻,在谢玉婵耳边又断断续续地喊了两声 “小婵”,每一声都饱含着依赖与爱意。

那温柔的呼唤,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尖,让谢玉婵的心头泛起一阵酥麻的感觉,所有的不满与担忧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。

这时,谢玉婵才注意到,许陵玉对李涧的称呼,已经从最初的 “李大人” 变成了 “李兄”,显然是把对方当成了可以交心的朋友,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李涧,恰好与他的目光在空中相遇,李涧的眼神复杂难辨,让她有些捉摸不透。

“夫君喝醉了,我先送他回房休息,我们夫妻二人就先失陪了。” 谢玉婵收回目光,语气平静地对李涧说道,不愿再与他多做纠缠。

李涧深深地看着谢玉婵,目光中情绪复杂难辨,有不甘,有嫉妒,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失落。

就在谢玉婵搀扶着许陵玉经过李涧身边时,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,身体瞬间失去平衡,朝着地面倒去,好在李涧反应迅速,及时伸手,托住了她的小臂,避免了她摔倒在地。

他掌心的温度滚烫,与微凉的空气形成鲜明对比,那灼热的触感让谢玉婵下意识地想挣脱。

李涧对着谢玉婵,说出了这一整晚以来的第一句带有情绪的话,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嘲讽与不甘:“玉婵,这就是你当年背着我,执意要嫁的男人,一个连自己酒量都掌控不了的人。”

“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,竟敢选择这样一个人。”

3

谢玉婵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李涧,眉头微微蹙起,在她看来,李涧此刻会生气,唯一的原因不过是出于一种 “兄长” 的偏执 ——

小时候,李涧曾拍着胸脯对她说,以后要为她挑选天底下最好的郎君作为夫婿,要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,过上最幸福的生活。

如今,他大概是觉得许陵玉各方面条件都不够好,家世普通,官职低微,配不上他一直当作妹妹看待的自己,所以才会这般不满。

毕竟,许陵玉的家世算不上显赫,没有强大的家族背景支撑,身上也只担任着通判这样的小官职,手中没有多少权力,居住在金陵一座仅有三进的小院里,家中伺候的婢女也只有两三个人,这样的生活,与从前谢玉婵在京都的日子相比,简直是天差地别。

想通这一点后,谢玉婵轻轻甩开李涧的手,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,她从袖袋中倒出金疮药,放在桌上,语气认真地解释道:

“大人,许陵玉他很好,品性至纯至善,待人真诚,对我更是体贴入微,在我心中,他就是天底下最好的郎君,没有人能比得上他。”

李涧显然对这个回答十分不满意,脸色瞬间沉了下来,眼中闪过一丝怒意,他抬手轻轻挥了一下,几道黑影迅速从暗处走了出来,正是他带来的暗卫,暗卫们沉默地从谢玉婵手中接过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许陵玉,动作恭敬却带着几分冰冷。

花园中,只剩下谢玉婵和李涧两个人,空气中弥漫着尴尬与紧张的气息,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
李涧压低声音,语气中满是压抑的怒火,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碴:“谢玉婵,三年前你不告而别,一声不吭就离开了京都,如今又拿自己的终身大事这般儿戏,嫁给一个如此普通的人,你难道还以为自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吗?可以肆意妄为?”

“还是说,你故意这样做,就是想让我后悔当初的决定,想让我为放弃你而愧疚?”

谢玉婵愣了好一会儿,眼神渐渐变得冰冷,心中涌起一阵刺痛,她终于明白李涧为何如此愤怒 —— 他竟然将自己当年的被迫离开,轻描淡写地说成 “不告而别”,那些几乎被她遗忘在记忆深处的往事,那些痛苦与屈辱,也在此刻汹涌地涌上心头。

三年前,李涧放弃了她,选择太傅的女儿作为太子妃后,没有丝毫犹豫,还亲自让人找钦天监算了良辰吉日,礼部也热热闹闹地筹备着太子的大婚事宜,整个京都都在为太子的婚事欢呼,唯有她,成了这场热闹中的例外。

而她谢玉婵,却沦为了京都城内所有人的笑柄,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别人异样的目光和窃窃私语。

旁人见了她,总是在背后指指点点,语气中满是嘲讽:“你看她,一个姑娘家,为了能当上太子妃,连脸面都不顾了,用尽心思纠缠太子,结果还不是一场空?太子殿下怎么可能会娶她这样骄纵蛮横的女人?”

族中的妹妹更是哭哭啼啼地对长辈说:“这下好了,我们谢家女儿的名声,全被玉婵姐姐给败坏了,以后旁人提起谢家姑娘,都会想到她的丑事,我们可该怎么办啊?以后还怎么嫁人?”

父亲看着她,脸上满是失望,无奈地叹了口气,语气冰冷地说道:“玉婵,我已经给你外祖家写了信,你明日就动身前往金陵吧,以后不要再回京都了,就当谢家没有你这个女儿。”

那天,谢玉婵跪在父亲的书房里,膝盖传来阵阵刺痛,可心中却一片冰凉,比寒冬的湖水还要冷。

她十分清楚,从那一刻起,谢家已经彻底放弃她了,她成了家族的弃子,再也没有回头的路。

过去的八年里,她轰轰烈烈地跟在李涧身后,一颗心全放在他身上,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一个人,李涧不喜欢女子太过端庄刻板,她就放弃了谢家教导的那些女红规矩,跟着李涧学习骑马、射箭,哪怕摔得满身是伤也不放弃;

李涧喜欢女子直率坦诚,她就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袒露在他面前,从不隐瞒自己的心意,以为这样就能换来他的真心。

所有人都知道她谢玉婵喜欢李涧,她也以为他们会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,可李涧最终还是娶了别人做太子妃,以谢家的风骨,绝对不会做出让嫡女去给人当侧妃的事情,那是对谢家尊严的践踏。

为了维护谢家其他女儿的名声,为了保住谢家的颜面,家族只能将她远远地送走,让她永远消失在京都的视线里。

可这段不堪的过往,这段充满痛苦与屈辱的经历,在李涧口中,却只被轻描淡写地概括为四个字 —— 不告而别。

好在,如今的谢玉婵,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满心满眼都只有李涧的小姑娘了,她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,李涧身边有娇妻美妾相伴,享受着至高无上的地位,她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如意郎君,过着安稳平淡的生活。

谢玉婵往后退了一步,拉开与李涧的距离,脸上露出客套而疏离的笑容,语气平静却带着坚定:“殿下,您误会了,我从未想过要让您后悔,也从未将自己的婚事当作儿戏。”

“您此次前来金陵,想必有重要的事务要处理,政务繁忙,不必在我身上浪费心思,我现在的生活过得很好,安稳而幸福,不需要您的关心。”

李涧定定地看了谢玉婵许久,眼神复杂难辨,有不甘,有失落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,而后他猛地拂袖转身,只留下一个冰冷的背影,和一句简洁而沉重的 “好” 字,那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,几分妥协。

4

在谢玉婵看来,以李涧骄傲的性子,经过这次见面后的争执与疏离,他们之间应该不会再有交集了,这或许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,从此以后,各自安好,互不打扰。

所以,当次日清晨,许陵玉提议带她一起去秦淮河游河,顺便查看闸口情况时,她并没有产生任何怀疑,只当是夫君想陪她散心。

许陵玉担任通判一职,却并不喜欢整日待在衙门里处理那些繁琐的公务,前几日他就曾兴致勃勃地对谢玉婵说过,如今已经开春,天气渐渐暖和起来,他打算去查看一下秦淮河沿岸各处的闸口,如果有失修的地方,就记录下来,好上报给上级部门及时修缮,避免夏天汛期来临引发内涝。

谢玉婵万万没有想到,当他们带着简单的行囊来到秦淮河畔时,河边已经停靠着一艘装饰精致的游船,游船甲板上,一名身姿清俊、气质不凡的男子正背着手站在那里,目光望着远方的河水,不是李涧又是谁?

许陵玉看到甲板上的李涧,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,朝着他远远地喊了一声:“李兄,我们来了。”

李涧缓缓侧过脸,目光从远方收回,落在许陵玉和谢玉婵身上。

他先用淡漠的目光扫过许陵玉,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,仿佛只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,而后又将目光轻飘飘地落在谢玉婵脸上,微微点了点头,语气平淡地回应:“许兄,久等了。”

“玉婵,今日气色不错。”

谢玉婵心中满是意外,甚至有些措手不及,她清楚李涧此次是微服南巡,目的是为了查江南的政务,所以在茶馆见面时,她并没有告诉许陵玉李涧的真实身份,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。

可李涧不是有重要的公务要处理吗?他不去调查那些贪官污吏,也不去和当地的官员们谈笑风生、联络关系,稳固自己的势力,怎么会一直跟着许陵玉,甚至还特意准备了游船?

“小婵,快过来,上船吧。” 许陵玉先一步登上甲板,转身朝着谢玉婵伸出手,眼神中满是温柔,同时笑着解释道,“李兄说他在工部和户部认识一些人,人脉比较广,他想一同去查看闸口的情况,说不定能帮上忙,那我们便让他跟着看看,多个人多份力。”

“说不定,有他帮忙周旋,金陵城内涝的问题就能得到彻底解决了呢?这样一来,秦淮河两岸的百姓也能少受些苦。”

要登上这艘游船吗?

谢玉婵心中犹豫不定,眉头微微蹙起,如果她选择不上船,反倒会显得自己对李涧还存有别的心思,像是做贼心虚一般特意躲避他,会让许陵玉误会;可如果上船,她又实在不想再与李涧有过多牵扯。

思虑片刻后,谢玉婵压下心中的纠结,将自己的指尖搭在许陵玉温暖的掌心,顺着他的话应和道:“那倒也是,凭借李兄的人脉,朝中的大人们总要卖他三分薄面,有你帮忙,想必事情会顺利很多。”

登上游船后,谢玉婵才发现,李涧还带了一位容貌秀美的女子同行,那女子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,眉眼灵动,看起来十分活泼。

这名女子主动走上前,对着谢玉婵浅浅一笑,自我介绍道:“姐姐好,我叫落落,是大人身边的侍从。”

她性子热情而爽朗,丝毫不怕生,主动引谢玉婵到船舱内的座位上落座,还带着好奇的目光,不断打量着谢玉婵和许陵玉,眼神中满是探究。

“昨天在许府和姐姐一见如故,觉得姐姐人特别好,我昨晚…… 求了大人好久,软磨硬泡了半天,他才答应带我一起出来呢,姐姐可别嫌我麻烦。”

“姐姐一定要好好给我讲讲金陵城的趣事,我第一次来金陵,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。”

“对了,我还听人说,金陵的鸡鸣寺求姻缘特别灵验,好多男女都去那里求姻缘呢,许大人之前说他和姐姐是天定的姻缘,你们莫非就是在鸡鸣寺相识的?一定很浪漫吧?”

落落眉眼灵动,语气中满是好奇,看着她,谢玉婵的心中却总有些恍惚,总觉得落落的出现有些刻意,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。

“不是。” 谢玉婵轻声回答,语气平静,没有多余的情绪。

“我和许陵玉是在京郊的西王母庙里相识的,那时候我们都处于人生中最落魄、最艰难的境地,彼此扶持,相互鼓励,也正因如此,我们才慢慢走到一起,情定终身。后来到了金陵,在双方长辈的做主下,我们就成了婚。”

落落轻轻发出 “啊” 的一声,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,顺着她的目光,谢玉婵不经意间看到李涧的掌心又渗出了血迹,之前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。

“大人,您的手又流血了,快找些纱布包扎一下吧,不然感染了就不好了。” 落落立刻上前一步,语气中满是担忧,伸手就想去查看李涧的伤口。

李涧却轻轻挡住了落落伸过来的手,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,他嘴角微微一扯,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,目光落在谢玉婵身上,语气带着几分指责:

“玉婵,你还是这般孩子气,做事从不考虑后果,平日里说些气话、胡闹也就罢了,我可以不与你计较。”

“可婚姻这样的大事,关乎一生的幸福,你也如此 ——”

“儿戏。” 他顿了顿,吐出这两个字,语气冰冷,像一把利刃,刺向谢玉婵。

谢玉婵立刻开口反驳,语气坚定,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:“这并非儿戏,能与许陵玉成婚,是我三生有幸,我从未后悔过,反而觉得十分幸福。”

许陵玉神色一正,眼神变得严肃起来,似乎想开口向李涧详细解释他们之间的感情,证明他们的婚姻并非儿戏,谢玉婵却轻轻按住了他的手,同时对他摇了摇头,示意他不必多言。

在她看来,根本没有必要向李涧解释这些,他早已不是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人,他的看法无关紧要,只要她和许陵玉彼此心意相通就够了。

她没必要告诉李涧,三年前她因为名声太差,父亲甚至没让她收拾行李,也没给她安排护卫,就匆匆将她送走,让她独自一人踏上前往金陵的路;没必要解释她在前往金陵的途中遇到了山匪,若不是贴身丫鬟拼死保护,她早已性命难保;

更没必要解释,她和许陵玉之间的感情,并非像外人看到的那样,只是简单的 “情定终身、长辈做主”,他们之间经历了太多的艰难与考验,这份感情早已坚不可摧。

许陵玉感受到谢玉婵掌心的温度,明白她的心意,便不再坚持解释,只是反手紧紧握住谢玉婵的手,给予她无声的支持,他向来温和的眉眼间,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,显然也对李涧的态度感到不满。

“李兄不是想了解秦淮河闸口的情况吗?请看这边 ——” 许陵玉及时转移话题,将目光投向秦淮河的闸口处,语气平静地说道,试图缓解船舱内尴尬的气氛。

秦淮河的闸口处,被河里的水草和藤蔓堵塞得十分严重,水面上漂浮着不少杂物,看起来许久没有清理过了,李涧站在船头,眉头紧紧皱起,脸色变得凝重起来,开口问道:“为何不安排人清理这些堵塞物?这样下去,汛期一来必然会出问题。”

“衙门里的人手不够,而且经费也十分紧张。” 许陵玉蹲下身,朝着河岸的远处望了一圈,仔细观察着闸口的情况,而后无奈地解释道。

“今年朝廷施行新的税收政策,往年需要服差役的人家,现在都可以折算成银两交税,虽然减轻了百姓的负担,却也导致衙门缺少了免费的劳动力。想要清理这些堵塞物,就必须另外雇佣河工;而雇佣河工需要支出银两,这又得有应天府的批文才行,没有批文,我们根本无法动用公款。”

说到底,还是银两和权力的问题,许陵玉又无奈地叹了口气,语气中满是疲惫与担忧:

“金陵城的内涝问题已经存在很多年了,一直没有得到彻底解决,我曾多次向应天府的大人上报,希望能拨款修缮闸口,可应天府的大人却说,官府和百姓们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况,闸口也不是今年才损坏的,每年都是坏了又修、修了又坏,费钱费力,若要彻底修缮,至少需要五千两银子,应天府不愿意拿出这笔钱,觉得得不偿失,所以只能让大家继续多‘习惯习惯’了。”

谢玉婵的目光一直落在许陵玉身上,从未移开,平心而论,许陵玉站在李涧身边,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言谈举止,都显得有些不起眼,没有李涧那般与生俱来的贵气和 “气度” 可言,可她的目光却像被黏在了许陵玉身上,怎么也移不开,眼中满是欣赏与爱意。

只见许陵玉将半条小臂都伸进了冰冷的河水中,费力地捞出一把水草,又用力甩了甩手上的水,水珠溅落在他的衣衫上,他却毫不在意,神色中满是忧虑,一心只想着如何解决闸口的问题。

“去年夏天的雨水本就不多,入秋之后雨水也很少,按照往年的经验来看,恐怕今年夏天会降下暴雨引发灾祸,到时候长江水位上涨出现涨潮,河水很可能会倒灌进秦淮河,如果现在不抓紧修缮闸口,不知道秦淮河两岸的商户和百姓会遭受多大的损失,想想都觉得心疼。”

看到许陵玉这般为百姓担忧、不顾自身安危的模样,谢玉婵忍不住想上前一步,陪在他身边,为他递上一块手帕擦手,可就在这时,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,猛地将她向前推去,力道之大让她根本无法站稳。

谢玉婵重心不稳,尖叫一声,直接掉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中,河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口鼻,让她难以呼吸。

紧接着,她就看到落落迅速将刚刚伸出的手臂收回,脸上闪过一丝慌乱,随后,落落也 “扑通” 一声落入了水中,假装是不小心掉下去的,谢玉婵正想开口呼救,却被河水呛得说不出话来。

就在她意识渐渐模糊,以为自己要淹死在河里时,就看到甲板上有一个人影迅速跳入河中,朝着她游来。

河水中,谢玉婵在水面上沉沉浮浮,身体被冰冷的河水冻得僵硬,意识也渐渐有些模糊,只觉得浑身无力。

耳边似乎传来一声很轻的叹息,带着几分焦急与心疼,有人紧紧掐住她的腰,用力将她向上托举,带着她朝着河岸的方向游去,她隐约听到那人在喊着什么,声音模糊不清,似乎是在喊:

“…… 婵…… 坚持住……”

5

初春时节,天气依旧寒冷,寒风呼啸,河水更是冰凉刺骨,像无数根细针,扎在皮肤上,谢玉婵落水后受了严重的寒气,当天就发起了高烧,躺在床上昏昏沉沉,意识模糊。

在昏睡中,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离开京都的那一天,那天的场景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,每一个细节都刻骨铭心。

那天,风雪交加,天地间一片白茫茫,太子詹事特意冒着大雪来到城外的短亭为她送行,他脸上没有丝毫温度,只是冷冰冰地说自己是奉了命令而来,有几句话要转达给她:

“第一,谢家已经将您从家族族谱中除名,从今往后,这世上再也没有谢玉婵这位姑娘,您好自为之,不要再以谢家女儿的身份自居。”

“第二,谢姑娘,这一次,你输了,输得彻底,以后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。”

谢玉婵几乎立刻就猜到,太子詹事奉的是未来太子妃 —— 也就是太傅之女的命令,除了她,没有人会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彻底打垮自己。年少时,她曾和那位太傅之女一同进宫,给公主做伴读,那时候的她性子娇纵,根本静不下心来读书,总是喜欢四处玩耍。

有一次,公主曾拉着太傅之女的手,笑着说以后要让她做自己的嫂嫂,要让她留在宫里陪伴自己。

当时的谢玉婵听到这话,十分生气,像过去那样,拿起手中的小马鞭,指着太傅之女,威胁她让她知难而退,不要再痴心妄想,不要再觊觎太子妃的位置。

可太傅之女却十分平静地看着她,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,对她说:“谢玉婵,你别太得意,只要我说一句话,你就会输得一败涂地,永无翻身之日。”

那时的谢玉婵年少无知,心性单纯,还十分愚蠢地说道:“你倒说说看!我倒要看看,你能说出什么话来让我输!”

于是,太傅之女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,毫不犹豫地狠狠划烂了自己的掌心,鲜血立刻流了出来,染红了她的衣袖,然后她快步上前,握住谢玉婵手中的小马鞭,将鞭子放在自己手中,对着恰好赶来查看公主读书情况的帝后说道:“谢大姑娘,您放心,往后我不会再进宫打扰您和太子殿下了,我这就离开。”

这一幕,恰好被前来查看公主读书情况的帝后看在眼里,帝后误以为是谢玉婵仗势欺人,用鞭子逼迫太傅之女,对谢玉婵的印象瞬间变差。

也正因如此,谢玉婵被剥夺了伴读的资格,还被父亲罚在家中禁足半年,不许出门半步,以此向太傅家赔罪。

禁足期间,李涧曾偷偷来看过她,他坐在她身边,温柔地对她说:“孤知道玉婵你是什么样的人,你本性不坏,只是性子直率了些,不用理会旁人的闲言碎语,等过段时间,风头过了,一切就会好起来的。”

所以,禁足结束后,谢玉婵依旧像从前那样,毫无顾忌地跟在李涧身边,横行霸道,而李涧也一如既往地纵容着她,从未对她有过半句指责,这让她更加坚信,李涧对自己是不一样的。

可在京郊短亭那个风雪交加的日子里,谢玉婵终于明白,自己不过是李涧为他心上人所准备的一个靶子,一个用来衬托太傅之女善良无辜、柔弱可怜的工具,他对自己的所有纵容,都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。

那天还发生了一件巧合的事,一件改变了她一生的事。

太子詹事离开后不久,谢玉婵独自一人坐在马车上,前往金陵投奔外祖,可刚走没多远,就在半路遇到了山匪,山匪们凶神恶煞,抢夺财物,还想对她图谋不轨,好在贴身丫鬟拼死反抗,用身体护住她,让她得以趁机躲进附近的西王母庙,也正是在那里,她遇到了同样狼狈不堪、脸上满是青紫伤痕的许陵玉。

许陵玉也是个倒霉的人,他明明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中了进士,本该有光明的仕途,未来可期,可命运却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。

还没等他进入翰林院任职,开启自己的为官之路,就不小心得罪了朝中权贵,被人设计陷害,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,不仅挨了一顿毒打,遍体鳞伤,还被革去功名,狼狈地赶回原籍,前途尽毁。

刚从山匪的惊吓中逃出来的谢玉婵,又惊又怕,心中满是对李涧的怨恨,以及对自身遭遇的不满,这些负面情绪无处发泄,便全都转移到了许陵玉身上,她看着许陵玉那副落魄的样子,气不打一处来。

她看着许陵玉,恨铁不成钢地说道:“你这个窝囊废,别人把你害成这样,你怎么能任由别人这样欺负你?连一点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吗?”

“我们现在就杀回京都去,找那些人讨回公道,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!”

许陵玉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,没有被她的怒气影响,反而耐心地对她说:“姑娘,你听过‘福兮祸所依,祸兮福所倚’这句话吧,京都虽然繁华,机会众多,但也充满了危险和算计,金陵也未必不好,这里风景秀丽,民风淳朴,或许能让你过上安稳的生活。”

“你以前没有去过金陵吧?”

“金陵的湖光山色十分秀美,每天清晨推开窗户,就能看到秦淮河上往来的游船,船上飘着悠扬的歌声,岸边还有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,热闹非凡,只需要两个铜板,就能买到一只香喷喷的斩鸭子,味道十分美味……”

“如果你愿意来金陵,到时候我做东,请你好好尝尝金陵的美食,带你逛逛金陵的美景,或许你会喜欢上这里的。”

许陵玉说起金陵时,语气总是格外温柔,眼神中满是向往,那份温柔像一缕阳光,驱散了谢玉婵心中的部分阴霾,温柔到让谢玉婵忍不住落下泪来,这是她遭遇变故后,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陌生人的善意与温暖。

京都已经没有任何人愿意留她,她的家人抛弃了她,她喜欢的人背叛了她,她只能按照父亲的安排,前往金陵的外祖家寻求庇护,那是她唯一的退路。

她和许陵玉的第二次相见,是她主动找上门的,那时的她已经走投无路。外祖身患重病,卧病在床,生命垂危,外祖父在临终前最大的心愿,就是看到她能有一个好的归宿,能有人好好照顾她,可外祖家的两个表兄,一个已经有了婚约,即将成婚,

另一个则整日流连于花街柳巷,不务正业,根本靠不住,无法给她任何帮助。

走投无路之下,谢玉婵想起了在西王母庙遇到的许陵玉,她鼓起勇气,找到了许陵玉的住处,站在他面前,声音带着几分颤抖,问道:

“许陵玉,如果你还没有心上人,你愿意娶我吗?外祖父他病得很重,时日无多,我想完成他的心愿,让他走得安心……”

“我们可以先约法三章,互不干涉彼此的生活,只是名义上的夫妻。”

“最多三年,等我外祖父安心离世后,我们就办理和离,我的嫁妆可以分你一半,作为对你的补偿,到时候你想娶谁都可以,我绝不会纠缠你。”

许陵玉听到这话,露出惊讶的神情,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请求,他愣了愣,而后认真地问道:“为什么会选择我?我现在一无所有,只是一个被革去功名的废人,给不了你幸福的生活。”

“谢姑娘,你总得告诉我选择我的原因,我才能决定要不要答应你的请求,不能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下来。”

谢玉婵看着许陵玉真诚的眼睛,那双眼睛里没有算计,没有轻视,只有纯粹的疑惑,鼻尖一酸,强忍着即将落下的泪水,她隐瞒了李涧的身份,以及自己与李涧的过往,那些都是她不愿提及的伤痛。

她只是对许陵玉说道:“我曾经有一个心上人,我们…… 后来因为一些不可抗拒的原因,没能走到一起,我对感情已经没有太多期待了,现在只想完成外祖父的心愿,找一个可靠的人成婚,我觉得你是个可靠的人,所以才会找你。”

6

这场高烧引发的梦境,像一场漫长而混乱的电影,尽头总是在李涧和许陵玉之间不断切换,让她分不清现实与虚幻。

一个高高在上,眼神带着命令的意味,语气不容置疑地对她说:“玉婵,过来,留在我身边,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。”

一个温柔似水,眼神中满是关切与担忧,用轻柔的语气呼唤她:“小婵,我在这儿,别怕,有我呢,我会一直陪着你。”

在昏昏沉沉的梦境中反复看到这些画面,连谢玉婵自己都有些瞧不起自己,她清楚地记得,嫁给许陵玉的那一刻,她就郑重地告诉过自己,过去的事情已经彻底结束了,李涧早已成为了过去式,不值得再留恋。

既然这世上已经没有谢玉婵这个人,那她就好好做许陵玉的妻子,做那个简单幸福、不再被过去束缚的 “小婵”,与许陵玉好好过日子。

所以,当她终于睁开沉重的眼睛,看到许陵玉守在自己的榻边,眼底满是疲惫却依旧带着担忧时,她心中涌起一阵温暖,伸出手,轻轻触碰着许陵玉下巴上冒出的胡茬,那粗糙的触感让她无比安心。

许陵玉被她的动作惊醒,立刻从困倦中回过神来,急切地看向她,眼神中满是欣喜与关切:“小婵!你终于醒了!你都昏睡三天了,我担心坏了!”

炉子上还温着为她熬制的汤药,药香弥漫在房间里,许陵玉连忙起身,小心翼翼地端来药碗,动作轻柔地扶起她,对她解释说,那天她落水后,头部不小心撞到了河中的石头,所以才会一直昏睡不醒,医生说需要好好休养。

“现在头还疼吗?有没有想吐的感觉?身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你还知道我是谁吗?” 许陵玉一连串地问道,语气中满是担忧,生怕她有什么后遗症。

“我当然知道啊,你是许陵玉,我的夫君。” 谢玉婵虚弱地笑了笑,声音还有些沙哑,却带着满满的依赖。

她接过许陵玉递来的药碗,看着碗中深褐色的汤药,闻着那苦涩的味道,忍不住皱了皱眉头,喝了一口后,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蔓延开来,她突然生出几分调皮的心思,凑上前,趁着许陵玉不注意,将口中的药渡到了许陵玉的口中,然后顺势赖在他的怀里,声音带着几分狡黠:“许陵玉!”

“这药苦不苦?是不是很难喝?”

许陵玉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逗笑,发出闷闷的笑声,胸膛的震动透过衣物传递给谢玉婵,连带着被他抱在怀里的谢玉婵,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震动,心中满是甜蜜。

“不苦,有你在,再苦的药也变得甘甜了。” 许陵玉温柔地回答,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,动作轻柔而充满爱意。

谢玉婵很喜欢看许陵玉笑起来的样子,他笑起来时,眼角会微微弯起,像弯弯的月牙,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,他的笑容和煦温暖,像四月里轻柔的春风,能吹散所有的阴霾,又像八月夜晚凉爽的晚风,能抚平所有的烦躁,她忍不住偷偷仰起头,在许陵玉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,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。

其实,刚成婚的时候,许陵玉对她一直保持着客气和距离,言行举止都十分客套,从未有过逾越之举,两人更像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朋友,而非夫妻。

毕竟,他们之间有那个 “三年之约” 的存在,许陵玉大概是怕自己会越界,怕将来和离时会让她为难,所以才刻意保持距离。

后来有一天,外祖父的忌日,谢玉婵独自一人去了外祖父的坟前,对着墓碑诉说着自己的思念与委屈,不知不觉中就喝多了酒,醉得一塌糊涂,许陵玉担心她的安危,大晚上特意冒着夜色来找她回家,可当时的谢玉婵正处于情绪低落期,心中满是悲伤,便故意使性子不肯走,还对许陵玉说了很多难听的话,将心中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在了他身上:

“许陵玉,你以为你是谁啊,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夫君,也敢来管我的事情?我的事与你无关!”

“你给我滚呐!我不想看到你!”

许陵玉听到这话,愣了一下,眼神中闪过一丝受伤,然后默默地转身就走,没有再多说一句话,谢玉婵见他真的要走,心中的委屈更甚,抱着外祖父的墓碑哭得更加伤心了,哭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凄凉。

可许陵玉并没有走远,他只是在不远处的树下静静等着,没过多久就又回来了,还不知道从哪里抱来一床薄被,轻轻盖在她的身上,生怕她着凉,另外还带了一碟下酒菜和一壶温好的酒,放在她身边。

那天晚上,他们就在外祖父的坟前坐了一夜,没有太多的话语,却有着一种无声的陪伴与慰藉。

至于那天晚上具体说了些什么话,谢玉婵已经记不太清了,她只记得,那天晚上的月亮特别圆,特别亮,月光洒在墓碑上,也洒在他们身上,格外宁静祥和,她的心也在那份宁静中渐渐平静下来。

谢玉婵在许陵玉的怀里赖了一会儿,感受着他身上的温暖,心中满是安稳,这时,她感觉到许陵玉用指尖轻轻梳理着她凌乱的头发,动作温柔细致,似乎有话想对她说,却又一直犹豫不决,欲言又止。

“小婵,从前你跟我提起过的那个心上人,是他吗?” 许陵玉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,语气中带着几分紧张,他口中的 “他”,指的就是李涧,他其实早就猜到了,只是一直没有问出口。

“…… 是。” 谢玉婵沉默了片刻,看着许陵玉眼中的紧张与不安,不想再对他有所隐瞒,便如实承认了,语气平静,没有丝毫波澜,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。

7

俗话说 “病来如山倒,病去如抽丝”,谢玉婵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,虽然烧已经退了,但身体依旧十分虚弱,需要好好休养,许陵玉又悉心照顾了她两天,寸步不离,直到她的精神好了许多,才被谢玉婵催促着去衙门上班,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公务。

在谢玉婵养病的这几天里,李涧曾好几次派人来府中传话,表示想见她一面,想看看她的身体恢复得如何了,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。

但每一次,都被谢玉婵毫不犹豫地拒绝了,她不想再与李涧有任何牵扯,过去的已经过去,她只想珍惜眼前的幸福。

在她看来,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见的了,彼此的生活早已走上了不同的轨道,再见面也只会徒增尴尬与烦恼,如今面对李涧,她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少女时期对李涧的那份懵懂情愫,也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,随着他的背叛与自己的遭遇,变得越来越遥远,像褪色的旧照片,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光彩,她现在只想好好经营自己和许陵玉的小日子,过安稳幸福的生活。

好在李涧也是个要脸面的人,知道谢玉婵态度坚决,不愿意见他,便没有再继续纠缠,没有强行来府中探望,这让谢玉婵松了一口气。

直到上巳节的前一天晚上,天空突然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,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,声音很大,让人有些心烦意乱。

许陵玉那天却没有按时回家,往常这个时候,他早就该回来了,还会给她带些她喜欢的小玩意儿,可今天,天都黑透了,他依旧没有踪影。

谢玉婵坐在窗前,心中满是担忧,不停地朝着门口张望,就在这时,衙门里和许陵玉一同共事的田班头,冒着倾盆大雨匆匆赶到谢玉婵家中,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了,头发也滴着水,神色十分焦急:

“弟妹,不好了!你快收拾收拾东西,赶紧跟我一起走!再晚就来不及了!”

“许老弟他…… 他被人抓走了!”

谢玉婵听到这话,如遭雷击,整个人都僵住了,大脑一片空白,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,她连忙将田班头请进屋里,一边让侍女赶紧收拾许陵玉的衣裳和被子,准备一些必需品,一边给田班头倒了杯热茶,让他暖暖身子,急切地向他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,许陵玉为什么会被抓走。

田班头却显得有些讳莫如深,眼神闪烁,只是含糊地说道:“许老弟被人指控贪墨公款,挪用修缮闸口的银子,正好被南巡的钦差抓了个正着,人已经被关起来了!”

“弟妹,你别问那么多了,赶紧随便带两件贴身的衣裳就行了,别耽误时间!钦差大人脾气不好,去晚了恐怕就见不到许老弟了!”

田班头的催促让谢玉婵的心里也变得慌乱起来,她来不及仔细思考,也顾不上怀疑,接过侍女收拾好的包袱就跟着田班头上了马车,甚至连要去哪里都没来得及问,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—— 一定要见到许陵玉,一定要救他。

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坚定的念头 ——

这绝对不可能,许陵玉绝对不会做出贪墨公款的事情,他不是那样的人。

她对许陵玉的为人深信不疑,许陵玉是一个连自己挨饿受冻都不愿意轻易麻烦别人的人,心地善良,清正廉洁,平日里连一点小便宜都不会占,更不可能去碰百姓的血汗钱,这其中一定有冤情,她必须想办法为许陵玉翻案,还他一个清白。

谢玉婵在心中暗暗打定主意,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,她都不会放弃。

可马车行驶的方向,却并非通往应天府大牢,反而朝着金陵城的闹市区驶去,最后停在了一间看起来有些陈旧的老宅前,这里看起来十分偏僻,周围没有多少人家,田班头下车后,上前轻轻敲了敲门,门上有一个特殊的暗号。

他将谢玉婵领进院子里,神色复杂地说道:“我们已经尽力为许老弟拖延了一点时间,你先进去等着吧,里面的人想见你,见到他,或许许老弟还有救。”

谢玉婵走进宅门,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廊下的李涧,他穿着一身玄色长袍,双手负在身后,身姿挺拔,眼神冰冷地看着她,让她心中一沉。

李涧双手负在身后,听到脚步声后,目光缓缓斜了过来,落在谢玉婵身上,语气中带着几分凉意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:

“玉婵,想要见你一面,倒是真不容易,还得用这种办法请你过来。”

8

“我夫君许陵玉在哪里?你把他怎么样了?” 谢玉婵没有多余的寒暄,也没有理会李涧的嘲讽,直接开门见山,语气急切地询问许陵玉的下落,眼神中满是担忧与愤怒。

李涧朝着谢玉婵缓缓逼近,每往前走一步,身上的压迫感就加重一分,谢玉婵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,直到她的后背紧紧贴在冰冷的影壁上,再也退无可退,无路可逃。

“玉婵,你就没有其他想问的吗?比如这里是什么地方?我为什么非要见你?还有这些年…… 我过得怎么样?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?” 李涧依旧不肯回答她的问题,反而接连抛出几个问题,试图转移话题,想让她关心自己。

谢玉婵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的怒火,再次问道:“殿下,我夫君许陵玉他绝非贪墨之人,他为人正直,清正廉洁,这其中一定有误会,还请您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,我要见他!”

李涧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,眼神变得冰冷,他猛地将一叠纸扔在谢玉婵面前,纸张散落在地上,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所谓的 “许陵玉的罪状”,每一条都写得 “有理有据”。

其中一条赫然写着 “贪墨漕银五千两,挪用修缮秦淮河闸口专款”,这正是许陵玉一直想申请的那笔钱。

而罪状上还详细列举了其他 “罪行”,比如许陵玉贿赂上级官员三千两银子,为自己谋取私利;甚至还买了一名女子作为外室,安置在城外的宅院,对谢玉婵隐瞒此事,种种罪名,看得谢玉婵怒火中烧。

“我不信,这些都是假的,是你伪造的!” 谢玉婵弯腰捡起纸张,快速浏览后,眼神坚定地说道,语气中满是不容置疑的信任,她绝不相信许陵玉会做这些事。

她指着罪状中的内容,一一指出其中的疑点,逻辑清晰:“第一,说许陵玉贿赂上级官员,可有确凿的证人?有谁亲眼看到了?又有什么证据?空口无凭,不能仅凭这几张纸就定罪!”

“第二,说他养外室更是无稽之谈,那几日我正重病在床,高烧不退,许陵玉每天都守在我身边悉心照料,寸步不离,根本没有时间去做这样的事情,仅凭这些所谓的‘罪状’,根本不足以给许陵玉定罪,这分明是栽赃陷害!”

说完,谢玉婵对着李涧跪了下来,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,她抬起头,眼中满是恳求,语气恳切地请求:“求殿下明察秋毫,为我夫君申冤!还他一个清白!只要能还他清白,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!”
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周围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,李涧只是静静地看着她,没有说话,眼神复杂难辨。

久到谢玉婵以为李涧不会回应她,膝盖已经传来阵阵刺痛时,李涧才终于开口说话,他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跪在地上的谢玉婵,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与不甘:

“玉婵,许陵玉就真的这么好,好到让你愿意为了他,放下自己的骄傲,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吗?为了他,你连尊严都可以不要了吗?”

谢玉婵低着头,语气坚定地回答:“是,在我心中,许陵玉比我的骄傲和尊严更重要,只要能救他,我做什么都愿意。”

李涧突然上前一步,用力捏住谢玉婵的下颌,强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己,手指的力道很大,让谢玉婵感到一阵疼痛,他眼神中满是疯狂与偏执:“玉婵,求我做事是需要付出代价的,我想要的东西,你能给得了吗?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?”

谢玉婵心中疑惑,眉头紧锁,李涧到底想要什么?他都已经是太子了,还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?

“我可以为许陵玉申冤,还他清白,可以放过他,不再追究他的‘罪名’,甚至可以提拔他升官,让他拥有更高的权力和地位,为他挑选一位贤良的妻子,再赐给他几位貌美的妾室,让他享尽荣华富贵。但是,这所有一切的代价,就是你。”

“玉婵,等这件事情解决之后,你就跟我回京都,留在我身边,做我的女人,这就是我要的代价。”

原来,他想要的是自己,是想用许陵玉的清白来要挟自己,让自己回到他身边。

“李涧,你简直是疯了!” 谢玉婵不敢置信地看着他,眼神中满是震惊与愤怒,她没想到李涧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逼迫自己。

她低下头,毫不犹豫地狠狠咬在李涧的虎口处,用尽全力,牙齿深深嵌入他的皮肉,李涧虽然吃痛,闷哼一声,却依旧不肯放手,反而捏得更紧了,他看着谢玉婵,眼神冰冷,语气中带着威胁:“你若是不肯答应,那只能眼睁睁看着许陵玉蒙冤入狱,这辈子都无法翻身,甚至可能会被处死,你也不必为他感到可惜,他不过是碰了不该碰的人,这是他应得的下场。”

“俗话说‘夫妻本是同林鸟,大难临头各自飞’,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?为了一个男人,毁了自己的一生,值得吗?”

“玉婵,你其实并不爱他,你只是习惯了他的陪伴而已,等你回到我身边,你就会明白,我能给你的,比他多得多。”

谢玉婵猛地从头上拔下一支簪子,簪子尖锐的一端对着李涧,毫不犹豫地朝着李涧刺去,同时用力推开他,她挺直腰板,眼神坚定,带着视死如归的决心:

“许陵玉爱我,所以他绝对舍不得让我用自己去换他的平安,他若知道,一定不会同意;我也爱许陵玉,所以我绝对不会让他失望,不会做出背叛他的事情,我们夫妻同心,绝不会被你拆散!”

“你若是不肯放过他,我就自己想其他办法,就算拼了我这条命,也要为他翻案,就算许陵玉真的遭遇不测,我也会陪他一起去死,绝不会独活!”

“可李涧,你这种用别人的安危来威胁人的手段,真的太卑鄙、太无耻了,你根本不配做太子,更不配做未来的皇帝!”

谢玉婵说完,转身就想离开这座如同豪华金丝笼一般的老宅,这里让她感到窒息,可大门却紧紧关闭着,门口站着两名高大的侍卫,拦住了她的去路,李涧站在一旁,用冷漠的目光看着她,没有丝毫要放行的意思。

李涧不紧不慢地走上前,语气中带着几分偏执与疯狂,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里:

“玉婵,我所做的这一切,不过是拨乱反正罢了,你本来就该是我的人,是许陵玉抢走了你,我只是在拿回属于我的东西。你从前不是最喜欢跟在我身后,甜甜地喊我‘太子哥哥’吗?你忘了吗?”

“过来,回到我身边,我们回到过去那样,我会对你很好,比以前更好,给你无上的荣耀和地位,让你成为最尊贵的女人。”

9

谢玉婵被李涧软禁在了这座老宅里,失去了自由,每天都有大量的金银珠宝被送进来,堆放在她的房间里,珠光宝气,琳琅满目,试图用这些物质来诱惑她,让她回心转意。

李涧对她看得很紧,戒备森严,无论她想去哪里,身边都有侍女和侍卫跟着,寸步不离,连院子都不能随意出去,彻底断绝了她与外界的联系。

谢玉婵曾尝试过两次逃跑,第一次是趁着夜色,想从后院的围墙翻出去,却被早已埋伏好的侍卫抓了回来;第二次是想收买侍女,让她帮忙传递消息,结果侍女直接把事情告诉了李涧,逃跑计划再次失败。

到了晚上,李涧毫不避讳地坐在她的榻边,房间里只点着一盏昏暗的烛灯,气氛压抑而暧昧,他指尖轻轻拂过她鬓边的长发,动作轻柔,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占有欲,顺着她的脸颊、下颌、脖颈,最后停在了她领口的第一颗扣子上,眼神中满是深意。

谢玉婵立刻从睡梦中惊醒,心中警铃大作,伸手按住了李涧的手,阻止他继续动作,语气中带着警惕与愤怒:

“李涧!你想干什么?请你自重!我是许陵玉的妻子,不是你可以随意轻薄的人!”

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李涧的脸上,隐约能看到他脸上露出的一丝疲态,眼底还有淡淡的黑眼圈,似乎这些天也没有休息好,他的指腹从谢玉婵的掌心下轻轻抽出,转而摩挲着她的手背,动作依旧温柔,语气却带着几分嘲讽:

“不继续装了?现在知道反抗了?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。”

“从前你不是总说,长大后要嫁给太子哥哥,要永远留在我身边,给我生很多很多孩子吗?现在,我来兑现当年的承诺了,给你机会留在我身边,你又在躲什么?你在害怕什么?”

李涧的话像一把锤子,狠狠砸在谢玉婵的心上,让她几乎要被逼疯,那些年少时天真无知的话语,如今却成了他逼迫自己的武器,她抬手用力扇了李涧一巴掌,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:

“那都是从前的事情了!是我年少无知,不懂事说的胡话,当不得真!”

“李涧,我现在已经嫁人了,我的夫家姓许,我是许陵玉的妻子,这辈子只会是他的妻子,我这辈子只会生下许陵玉的孩子!你是当朝太子,身份尊贵,身边有那么多女人,喜欢你的人不计其数,你想要多少孩子,都会有人愿意为你生,你去找她们啊!别再来纠缠我!我对你早已没有任何感情了!”

李涧挨了一巴掌,脸上火辣辣地疼,却没有生气,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,笑声中带着几分疯狂与偏执,他看着谢玉婵,眼神灼热而占有欲十足:“可我只想要你,别人我都不想要,我只要你一个人。”

“只要你愿意生下我的孩子,等我将来登基成为皇帝,就让你做皇后,母仪天下,我们的孩子就是太子,将来继承大统,后宫里所有的孩子,都可以让他们认你做母亲,享受无上的尊荣,这不是你当年亲口对我说的吗?你说你最大的愿望就是做我的皇后,陪着我一起治理天下。”

“玉婵,你怎么能忘了呢?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?”

是啊,谢玉婵怎么能忘了,那些话她记得很清楚,仿佛就发生在昨天。

有一年她进宫去看望姑母,恰好撞见姑母在偷偷哭泣,脸色十分憔悴,后来李涧把她带出宫,安慰她,告诉她,是因为宫中一位嫔妃小产,皇帝和皇后因此大吵了一架,皇后心情低落,所以才会哭泣。

那时候的她年纪还小,心思单纯天真,看着李涧担忧的样子,就天真地对他说,等以后她嫁给李涧,一定要给他生好多好多孩子,这样他们就不会像皇帝和皇后那样,因为没有孩子或者孩子出意外而吵架了,他们会一直很幸福。

可后来,是李涧亲手将她从自己身边推开的,是他亲手打碎了她所有的幻想和期待。

“李涧,三年前选秀的时候,是你亲口指责我无视宫规,以此为借口放弃我;也是你告诉我,你一直只把我当妹妹看待,对我没有男女之情;是你害得我被家族除名,被当成弃子,狼狈地赶到金陵这个地方,受尽了委屈和苦难。”

“现在,我好不容易嫁给了良人,过上了安稳幸福的生活,我终于摆脱了过去的阴影,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,哥哥为什么就不能祝福我,看着我过得圆满呢?为什么非要拆散我和许陵玉不可!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吗?” 谢玉婵的声音带着哽咽,积压在心中多年的委屈与愤怒,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。

在晦暗不明的烛光下,李涧轻轻笑了一声,笑声中带着几分苦涩与无奈,他看着谢玉婵,眼神中满是痛苦:

“因为,我后悔了,玉婵,我后悔当初放弃你了,我后悔选择了权力,而不是你。”

“玉婵,我曾经也以为,我可以一直把你当作妹妹看待,毕竟三弟一直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,处处针对我,贵妃在父皇面前又十分得宠,势力庞大。无论我是否娶你,你的舅舅(皇后的兄弟)都会支持我,因为我们有亲戚关系;但太傅的支持却不是必然的,他手握重权,门生遍布朝野,只有娶了他的女儿,才能彻底拉拢他,让他成为我的助力,稳固我的太子之位。所以我想,把你当作妹妹,看着你嫁给一个普通人,过上安稳的生活,以后我再为你撑腰,我以为我可以做到这一点,我以为我能放下你。”

“但后来我才明白,我做不到,玉婵,你的幸福和圆满,必须由我来给予,你不能对除了我之外的男人展露笑颜,你对他的好,也不能超过对我的好,你这辈子,本该全心依赖、仰望的人,只能是我啊,只能是我!”

李涧自己也不知道,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后悔的,这份后悔像藤蔓一样,在他心中疯狂生长,缠绕着他,让他无法呼吸。

是在新婚之夜,当他挑开盖头,看到太傅之女那张粉雕玉琢却毫无感情的脸,心中却莫名生出失望,脑海中浮现出的全是谢玉婵娇俏的模样的时候?还是在东宫的庭院里散步,总以为听到有人在喊他 “太子哥哥”,声音清脆悦耳,回头却发现空无一人,只有冰冷的宫墙的时候?

又或者是,当他突然想找个人说说话,想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,派人去谢家询问谢玉婵的近况,谢家却回复说谢玉婵已经外出未归,从此杳无音信,从那以后,对谢玉婵的思念就一天天在他心中生根发芽,越来越强烈的时候?

李涧看着谢玉婵那双冰冷的眼睛,那双曾经满是爱意与崇拜,如今却只剩下厌恶与疏离的眼睛,他知道,自己所有的剖白和解释,在她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,她对自己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情谊,他们之间,再也回不去了。

“三年前,你会因为权势放弃我,三年后,你同样会因为其他的利益再次放弃我。没有太傅之女,还会有大将军的妹妹,还会有番邦前来和亲的公主,还会有其他能给你带来利益的女人,你永远都会为了权力而牺牲感情。”

“在你心中,我永远都比不上权势重要,我对你而言,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,有用的时候留在身边,没用的时候就弃如敝履。”

“李涧,你就别再自欺欺人了,你不是真的爱我,你只是不甘心,不甘心我选择了别人,不甘心我过得幸福,你爱的只是你自己,只是你那份可笑的占有欲!” 谢玉婵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伪装,语气冰冷地说道。

10

李涧像疯了一样,眼神变得疯狂,猛地上前,想要抓住谢玉婵,亲吻她,仿佛这样就能将她留在身边,谢玉婵心中一慌,迅速拿起身边的簪子,胡乱地朝着李涧身上刺去,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刺中了哪里,只是本能地想要反抗,想要保护自己。

李涧发出一声闷哼,显然是被刺中了,肩膀处的衣裳很快就渗出了血迹,红色的血迹在深色的衣料上格外显眼,可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,依旧想靠近谢玉婵。

“玉婵,你的心真是越来越硬了,从前你看到我受一点小伤,都会心疼得掉眼泪,现在却能毫不犹豫地用簪子刺我,你真的就这么恨我吗?” 李涧看着她,语气中满是受伤和无奈,眼神中带着一丝绝望。

从前,李涧哪怕只是受了一点小伤,比如骑马时不小心擦伤了手臂,谢玉婵都会心疼得不得了,赶紧拿出药膏给他包扎,还会不停地叮嘱他要小心;他生病了,谢玉婵更是恨不得替他承受所有的痛苦,替他吃下所有苦涩的药,无微不至地照顾他。

可现在,谢玉婵看着他受伤,看着他痛苦的样子,心中却再也没有了从前的那种心疼,只剩下厌恶与警惕,她只想离他远远的,再也不要见到他。

这一夜,李涧最终没有对谢玉婵做什么,或许是因为受伤,或许是因为谢玉婵的反抗太过激烈,他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,看着她,眼神复杂,直到天亮。

之后的好几天里,谢玉婵也没有再见到李涧,大概是去处理伤口,也或许是在思考如何让她回心转意,她因为担心许陵玉的安危,整日茶饭不思,日渐消瘦,脸色苍白,整个人都失去了往日的光彩,就在这时,李涧又出现了,他看起来也比之前消瘦了许多,眼底的疲惫更甚。

李涧让人端来一碗温热的小米粥,粥香浓郁,放在谢玉婵面前,语气中带着几分妥协:“把粥喝了,你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,再这样下去,你的身体会垮掉的。只要你把粥喝了,我就带你去见许陵玉,让你确认他的安全。”

谢玉婵听到能见到许陵玉,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光亮,她没有怀疑李涧的话,胡乱地喝了两勺粥,便急切地催促李涧:“我喝了,现在可以带我去见他了吧?快走吧!”

坐在马车上时,谢玉婵刻意与李涧保持着距离,尽量离他远一些,身体紧紧贴着车门,眼神警惕地看着他,生怕他又耍什么花样,李涧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,眼神复杂,几次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些什么,想解释些什么,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,只是默默地看着她。

突然,马车猛地剧烈摇晃了一下,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,谢玉婵身体失去平衡,朝着李涧的方向倒去,眼看就要撞到他,李涧眼疾手快,伸出一只手扶住了她,将她拉到自己身边,同时沉声对外面的车夫吩咐:“立刻改路,往西边走,快!”

马车行驶得越来越颠簸,速度也越来越快,显然是遇到了危险,还没走出多远,就听到 “咻咻” 的声音,无数支乱箭射进了马车车厢,车厢的木板被射得千疮百孔,情况十分危急,李涧迅速拔出腰间的软剑,挡在谢玉婵身前,动作敏捷地格挡着射进来的箭支,保护着她的安全,他看准时机,拉着谢玉婵,快速翻身跳下了马车。

直到这时,谢玉婵才发现,他们已经到了郊外,周围是茂密的树林,荒无人烟,显然是李涧特意选的偏僻路线,可还是遇到了埋伏。

四面八方突然涌现出许多身穿黑衣的人,手持长刀,将李涧团团围困,这些人显然是来杀李涧的,李涧带来的侍卫们很快就被冲散了,陷入了苦战,他还要分心保护谢玉婵这个 “拖油瓶”,一时间显得有些左支右绌,难以应对,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。

当一名黑衣人挥舞着长刀,朝着毫无反抗之力的谢玉婵砍来时,李涧毫不犹豫地扑上前,挡在了谢玉婵身前,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。

长刀划破了李涧的衣衫,深深刺入他的后背皮肉,露出了白骨,鲜血瞬间喷涌而出,染红了他的衣衫,也溅到了谢玉婵的脸上,温热的触感让谢玉婵浑身一颤,她下意识地伸出手,紧紧抱住李涧的腰,手上传来黏糊糊的触感,她低头一看,全是鲜血,心中既焦急又慌乱,声音带着哽咽:

“李涧,你快松开我,带着我,我们两个人都会死在这里的,你快自己走,别管我了!”

李涧的呼吸明显变得沉重起来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,手中的软剑也有些挥不动了,力气在快速流失,他带着谢玉婵一边与黑衣人周旋,一边艰难地往后退,还不忘开玩笑般地说道:

“今日若是我们都死在这里,也算是另类的‘殉情’了,这样也好,至少我们能死在一起,你也不会再想着离开我了。”

“我才不会死在这里!我还要去找许陵玉,我不能死!” 谢玉婵坚定地说道,眼神中满是求生的欲望,她不能就这样死去,她还没有见到许陵玉,还没有为他洗清冤屈。

啪的一声。

一支冷箭从后面射来,速度极快,朝着李涧的后背飞去,谢玉婵眼疾手快,一把拉住李涧的胳膊,用力将他往旁边一拽:“小心!有箭!”

李涧瞳孔骤然一缩,反应迅速地扑倒谢玉婵,将她紧紧护在身下,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可能到来的危险。

两人抱着在地上快速滚了几圈,恰好顺着一处陡峭的山坡,朝着山崖下滚落,山涧深邃,下面云雾缭绕,看不清底,在意识彻底模糊之前,谢玉婵隐约听到李涧说的最后一句话似乎是:

“玉婵,抱歉…… 对不起……”

李涧这个混蛋,谢玉婵在心中暗骂,当年谢玉婵满心欢喜喜欢他的时候,他既没有给过她任何明确的承诺,也没有对她说过一句 “我喜欢你”,总是只是温柔地笑笑,然后远远地看着她,让她误以为那就是喜欢。

可那时候,宫里有什么新鲜好玩的玩意儿,比如稀有的点心、精致的首饰,谢玉婵总能比公主们先得到,李涧总会第一时间送到她手中;

谢玉婵的母亲生病时,李涧也曾放下手中的公务,陪着她在床边守了好几个夜晚,为她母亲祈福,安慰伤心的她,那些温柔的举动,让她更加坚信李涧对自己是特殊的。

谢玉婵一直都知道,李涧是太子,他有自己的身不由己,也有自己的远大抱负,她理解他的责任,所以愿意等他,愿意为他收敛自己的性子。从前,李涧曾带她和许多寒门学子一起喝酒,与他们畅谈理想,夜晚他们一起走在京都的街头,月光洒在他们身上,格外温馨。

李涧曾感慨地对她说:“玉婵,看到这些有才华的寒门学子,我就觉得浑身热血沸腾,他们有能力,有抱负,却因为没有背景而难以施展才华。”

“他们都是国家未来的栋梁之才,把他们放在翰林院学习几年,再送到六部去历练一番,等将来把朝廷里的那些蛀虫们连根拔起,清除那些腐败的官员,这些人就会成为我治理国家的核心力量,组成属于我的内阁,让国家变得更加强盛。”

当时的谢玉婵,还天真地对他说:“太子哥哥,你有这样的抱负和决心,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位好皇帝的,我相信你。”

李涧摸了摸她的头,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,没有说话,当时的她不明白那笑容的含义,现在想来,或许那时他就已经在为

11

如何权衡她与权力而烦恼了。

刚来到金陵的时候,谢玉婵总是在深夜梦到李涧,梦到他们小时候一起玩耍的场景,梦到他对自己的温柔与纵容,她不明白,既然李涧不喜欢自己,为什么还要对自己那么好,难道真的只是把自己当作妹妹吗?那些温柔难道都是假的吗?

随着时间的推移,经历了许多事情后,遇到了许陵玉,感受到了真正的温暖与尊重,谢玉婵终于想通了所有的关键 —— 李涧对她的那些好,说到底,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罢了,是为了拉拢谢家势力,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,做他巩固地位的棋子,从来都不是因为纯粹的喜欢。

可那些年,她所遭受的冷嘲热讽是真的,被家族除名、孤苦无依也是真的,流落金陵后只有外祖父一人真心待她也是真的,她所经历的所有苦难,全都是真实存在的,这些伤痛不是一句 “后悔” 就能抹平的。

所以,哪怕李涧现在为她挡了刀,哪怕他说出了 “抱歉”,谢玉婵还是在心中对自己说:“李涧,我不会原谅你,永远都不会。”

12

令人意外的是,谢玉婵和李涧都没有死,他们滚落山崖后,掉在了山涧下的一片柔软草地上,幸运地保住了性命。

深夜,山林中的寒气刺骨,谢玉婵从昏睡中醒来,浑身酸痛,脑袋昏沉,她挣扎着坐起身,发现李涧就躺在自己身边,他身上有很多伤口,尤其是后背那道刀伤,鲜血还在不断渗出,浸湿了身下的青草,他气息微弱,胸口起伏缓慢,看起来出气多进气少,随时都可能断气。

有那么一瞬间,谢玉婵甚至想拿起身边的簪子,一簪子捅死他算了,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格外清晰 —— 如果不是李涧设计陷害许陵玉,对她强行挽留、软禁,她根本不会卷入这场无妄之灾,更不会落到如此境地,许陵玉也不会因为她而身陷险境。

可就在她刚刚抬起手,手指触碰到簪子冰冷的簪头时,李涧也恰好醒了过来,他艰难地睁开眼睛,眼神涣散,显然还没有完全恢复意识。

他的声音依旧十分虚弱,带着深深的倦意,每说一个字都显得格外费力:“玉婵…… 你放心…… 许陵玉他没事…… 我没有伤害他……”

“我左手的袖袋里…… 有一支骨笛…… 你拿出来吹响它…… 然后把它藏好…… 最晚明天早上…… 就会有人来找我们……” 李涧断断续续地说着,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,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无法保护谢玉婵,只能依靠这支骨笛求救。

谢玉婵慢慢放下手中的簪子,心中的杀意渐渐褪去,她虽然恨李涧,但也做不到在他重伤濒死的时候落井下石,她伸出手,小心翼翼地往李涧左手的袖袋里摸去,果然摸到了一个长条形、坚硬的东西,正是他所说的骨笛。

她掏出骨笛时,一支很旧的香囊也从袖袋里掉了出来,香囊的布料已经有些褪色,上面歪歪斜斜地绣着一朵玉兰花,那针法稚嫩,一看就是新手绣的,而这朵玉兰花,恰好是当年她在选秀时簪在发髻上的那一朵的样式。

谢玉婵看到这只香囊,眼神一冷,心中没有丝毫波澜,反而觉得格外讽刺,她假装没有看到这支香囊,用脚轻轻踩在上面,来回碾了碾,将香囊踩得变形,仿佛这样就能碾碎过去那段不堪的回忆。

然后,她拿起骨笛,放在嘴边,用力吹响,骨笛发出清脆而悠长的声音,在寂静的山林中回荡,传向远方。

李涧用一种近乎纵容而贪婪的目光看着谢玉婵,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,有愧疚,有不舍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爱意,过了一会儿,他再次开口,声音微弱得像一阵风:“如果我死了…… 你会为我伤心吗?哪怕只有一点点……”

谢玉婵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,眼神冰冷,没有丝毫温度,她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。

李涧见她不回答,便轻声自言自语般地说道:“看来…… 是不会了…… 也是,我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,你怎么可能会为我伤心呢……” 他的语气中满是自嘲与绝望,缓缓闭上了眼睛,似乎是累得睡着了。

李涧的计算很准确,第二天清晨,天刚蒙蒙亮的时候,就有一群穿着官服的人找到了他们,这些人动作迅速,神色恭敬,谢玉婵看着那些人,觉得有些面熟,仔细一想,似乎是之前在金陵见过的当地官员,他们迅速围了上来,小心翼翼地簇拥着受伤的李涧,有人立刻拿出伤药为他处理伤口,有人则紧张地汇报着情况。

谢玉婵没有立刻现身,她躲在一旁的树丛后,默默观察着 —— 毕竟,在这种荒郊野外,孤男寡女共处一夜,哪怕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,传出去也容易引人非议,说不清楚,会影响她和许陵玉的名声,她不想再因为李涧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。

可还是有人眼尖地发现了她,那人快步奔向她,脸上满是惊喜与关切,拉住她的手,反复打量着她,语气中满是急切:“小婵!你没事吧?有没有哪里受伤?这几天你去哪里了?我找了你好久,担心死我了!”

谢玉婵看着眼前的许陵玉,他眼眶通红,脸上满是疲惫,显然是这几天一直在四处寻找她,所有的委屈、担忧、害怕在这一刻彻底爆发,她再也忍不住,扑进许陵玉怀里,突然嚎啕大哭起来:“许陵玉!你怎么才来啊!我都快吓死了!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!”

许陵玉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,动作温柔地安抚着她,声音带着几分哽咽:“是我不好,是我没有保护好你,让你受委屈了,对不起。”

“我没有事先跟你说清楚情况,让你担心了,我们现在就回家,你现在想吃什么?等回家后,我给你熬一碗老鸭汤补补身体好不好?你这几天肯定受了不少苦。” 许陵玉的语气依旧温柔,满是对她的心疼。

“我想喝鱼汤~要你亲手熬的~” 谢玉婵带着哭腔说道,在许陵玉身边,她终于可以卸下所有的伪装,像个孩子一样撒娇。

许陵玉立刻温柔地应了一声 “好”,伸手擦干她脸上的泪水,眼神中满是宠溺,就在这时,他们才发现,远处那些官员与李涧寒暄的嘈杂声音,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,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。

李涧正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他们,眼神中带着不甘、失落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祝福,他看着谢玉婵在许陵玉怀里展露的脆弱与依赖,终于明白,自己是真的彻底失去她了。

过了一会儿,李涧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的情绪,开口说道:“这次,许夫人在危难之际,虽身陷险境却未慌乱,还间接助孤脱离危难,救驾有功,特赏赐良田千亩、黄金万两,以作嘉奖。”

“孤,欠你一个承诺,日后若你或许通判有需要,可随时前往京都东宫,向孤提出,孤定当尽力满足。” 李涧的语气平静,没有了之前的偏执与占有欲,多了几分释然。

13

后来,谢玉婵才从许陵玉口中,慢慢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真相 —— 李涧此次前来金陵,表面上是微服南巡,实则主要是为了调查江南地区的税收问题,这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。

江南本就是朝廷重要的税收来源地,每年上缴的赋税占全国赋税的很大一部分,可自从朝廷推行新的税收政策后,应天府上报的税收却一直大幅减少,远远低于预期,朝廷追查了很久,都没有找到关键线索,怀疑是当地官员相互勾结、贪墨税款,最终决定派李涧亲自前来,人赃并获,彻底查清此事,整顿江南官场。

只是金陵当地的官场关系错综复杂,官员们相互包庇,形成了一个紧密的利益共同体,想要找到他们贪墨的证据,找到突破口,十分困难,稍有不慎就会打草惊蛇,让他们销毁证据,逃脱罪责。

那天正好下了雨,李涧处理完一部分公务后,觉得有些疲惫,想喝杯热茶暖暖身子,便随意走进了一家茶馆休息,可没想到,掀开茶馆的珠帘后,竟然与谢玉婵意外重逢,这是他从未预料到的事情,也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。

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,谢玉婵心中的怒火再也忍不住,她用力捶打了许陵玉几下,语气中满是委屈与愤怒:“你什么都知道!却什么都不告诉我!你把我当成什么了?”

“你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,让我担惊受怕了这么久,我还以为你真的被人陷害,要坐牢甚至被杀头,你知道我那几天是怎么过的吗?我每天都在担心你,吃不下睡不着!”

许陵玉没有躲闪,乖乖地任由她捶打,等谢玉婵打累了,力气渐渐变小,他才轻轻握住她的手,温柔地为她揉着酸痛的手腕,眼神中满是愧疚:“对不起,小婵,是我不好,我不该瞒着你,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。”

看着许陵玉温柔的眼神,听着他诚恳的道歉,谢玉婵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,可随即又想起之前许陵玉曾问过她的一个奇怪问题,心中的疑虑再次升起:

【小婵,从前你告诉我的那个心上人,是他吗?】

“你是不是因为知道李涧就是太子,知道他有权有势,就想把我让给他?!你凭什么觉得,我会愿意跟李涧走,我就那么怕死,那么怕被你连累吗?!” 谢玉婵越想越生气,语气也变得激动起来,眼眶再次红了。

许陵玉想开口解释,却被谢玉婵打断了,她拿起身边的枕头,用力摔在许陵玉身上,声音带着哽咽:“你就是这么看不起我吗?你觉得我是那种会为了权势低头,会在危难时刻抛弃丈夫的女人吗?你什么都不告诉我,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愿意和你一起面对困难,同进同退!你这个懦夫,从前在西王母庙的时候,我就看出来了,你自以为豁达,其实根本不敢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!就连我,你都想拱手让给李涧!”

许陵玉的眼眶瞬间红了,这个向来温和沉稳、很少表露情绪的男人,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,他看着谢玉婵,语气急切地解释,声音带着一丝颤抖:“小婵,我绝对没有想过要把你让给别人,从来都没有!我只是…… 我只是想试探一下,你是不是心甘情愿地想留在我身边,是不是真的爱我,而不是因为感激或者其他原因才和我在一起。”

“是!我承认,我是想确认你的心意,我害怕你对李涧还留有旧情,害怕你会因为他的身份和权势而动摇,我害怕失去你,所以才会同意和他一起设这个局。可我没想到,这个局会让你受到这么多惊吓,会让你误会我,是我考虑不周,是我太自私了!”

“你什么都不对我说,什么都不告诉我,你怎么能知道我真实的心意,你怎么能确定我不会愿意为你留下,和你一起面对所有的风风雨雨!” 谢玉婵说着,起身用力推搡着许陵玉,一直把他推出门外,然后 “砰” 地一声关上房门,将他挡在外面。

“我们和离吧!我不想再和你这样不清不楚地过下去了!” 谢玉婵靠在门后,声音带着哭腔,却依旧坚定地说道,她需要时间冷静,也需要许陵玉明白,她要的是坦诚相待,而不是隐瞒与试探。

14

谢玉婵和许陵玉闹着要和离的事情,像长了翅膀一样,很快就在金陵城内传开了,成为了百姓们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,有人说许陵玉是因为得罪了太子才想和谢玉婵和离,也有人说谢玉婵是还惦记着太子,想回到京都,各种谣言层出不穷。

远在回京路上的李涧听说这件事后,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,他立刻把落落派了过来,让她给谢玉婵带话,想最后争取一次:

“殿下说,如果姑娘现在后悔了,想要回京都,随时都可以,不用在意旁人的眼光,他身边永远都会为姑娘留一个位置,无论是侧妃还是其他身份,只要姑娘愿意回去,一切都好商量。” 落落按照李涧的吩咐,一字一句地对谢玉婵说道。

谢玉婵想都没想,就立刻拒绝了,语气坚定,没有丝毫犹豫:“不必了,我在金陵过得很好,不会回京都,也不会再和李涧有任何牵扯,你替我转告他,让他死了这条心吧。”

落落看着她,无奈地笑了笑,继续说道:“殿下还说,如果姑娘愿意回京都,我们现在就可以立刻出发,车马已经准备好了;如果姑娘不愿意,就让我留下来陪着姑娘,万一姑娘有朝一日想通了,改变主意了呢?殿下说,他愿意等。”

直到这时,谢玉婵才知道,落落并不是李涧的妾室,也不是普通的侍从,而是他身边的一名暗卫,擅长伪装和打探消息,之前的活泼开朗都是她的伪装。

谢玉婵无奈地扶了扶额头,心中满是哭笑不得,她看着落落,好奇地问道:“可是那天在游船上,你为什么要把我推下河里呢?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件事。”

落落听到这个问题,露出惊讶的神情,有些诧异地说道:“许大人没有跟你说这件事吗?他竟然没告诉你?”

“说什么事?” 谢玉婵疑惑地问,她从来没听过许陵玉提起过这件事的细节。

“许大人好像和殿下之间有一个赌约,具体是什么我不太清楚,但殿下离开金陵的时候还说,他愿赌服输,让许大人好好照顾你,不要再让你受委屈了。” 落落顿了顿,回忆着当时的场景,继续说道,“啊,原来许大人居然没有告诉你啊?其实在游船上那天,殿下本来想上演一出‘英雄救美’的戏码,想在你面前表现一下,让你看到他的保护欲,说不定你就会对他回心转意了,结果他的动作没有许大人快,许大人看到你落水,想都没想就跳下去了,先一步把你救上了岸。”

“而且你别看许大人只是个文弱书生,他把你抱上岸后,还特意留下来,当着殿下的面把殿下骂了一顿呢,那是我第一次见许大人那么生气,那么强硬 ——”

落落学着许陵玉当时的语气,严肃地说道:“小婵一直把你当作朋友,你却处处贬低她,还故意害她落水,这就是你对待朋友的方式吗?你根本不配得到她的原谅!赶紧让开!别再靠近小婵!否则我对你不客气!”

落落接着说:“当时,殿下并没有让开,反而还想上前解释,说他不是故意的,是不小心,可许大人根本不听他的解释,只是紧紧抱着你,生怕你再受到伤害。”

“后来殿下实在没办法,就向许陵玉亮出了自己的太子令牌,想以太子的身份压制他,还告诉许陵玉,谢玉婵本来应该是他的妻子,是许陵玉抢走了她,让许陵玉主动把谢玉婵还给自己,可许陵玉并没有答应,他一点都不怕殿下的身份。”

“许陵玉紧紧地抱着浑身湿透、像只落汤鸡一样的你,对着当朝太子,语气坚定地说道:‘妻者,齐也。妻子与丈夫是平等的伴侣关系,不是谁的附属品,也不是可以随意争抢的物品。’”

“‘小婵是我的妻子,但她并不是我的附属品,她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,她自然会留在她自己想留的地方,任何人都不能强迫她,包括殿下您。’”

落落笑着说:“这个平日里温吞温和的书生,这辈子大概只强硬过这么一次,而且还是对着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,当时我都替他捏了一把汗,没想到他居然一点都不害怕。”

“最后,他成功带走了你,殿下看着你们离开的背影,站在那里愣了好久,眼神特别失落,从那以后,他就知道,自己是真的没机会了。”

15

不过,谢玉婵并没有那么容易就原谅许陵玉,她虽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,知道许陵玉是因为在乎她才会试探,可被隐瞒、被当作 “赌注” 的委屈,不是轻易就能消散的。

金陵的官场因为这次的贪墨案受到了巨大的震动,许多贪官被查处,有的被革职查办,有的被流放边疆,江南的税收问题也得到了彻底解决,朝廷对江南的掌控力大大增强。许陵玉因为在案件侦破过程中立了功,提供了重要线索,还配合李涧完成了 “引蛇出洞” 的计划,连升了两级,从通判升为了知府,手中有了更多的权力,可以为百姓做更多的事情。

许陵玉白天在衙门里处理公务,忙得不可开交,晚上回到家,还要在谢玉婵这里 “打黑工”,接受她的 “惩罚”。

所谓的 “打黑工”,就是帮谢玉婵打理家中的账目,记录日常的开支和收入,还要为她端茶倒水、捏肩捶背,而且没有任何工钱,甚至连一句夸奖都很难得到,可许陵玉却甘之如饴,只要能让谢玉婵消气,他做什么都愿意。

有一次,许陵玉的上级官员 —— 新任的应天府尹,听说了他们夫妻之间的 “矛盾”,想给他赠送一名妾室,还语重心长地劝他说:“许知府啊,我之前看你夫人,倒是个沉静温婉的女子,怎么现在脾气变得这么大?还闹着要和离,这可不行啊。”

“男人在家庭里可不能太过软弱,不然会被人说‘雄风不振’的!你要是觉得为难,我给你找个温顺懂事的妾室,既能照顾你的生活,也能帮你分担压力,你看怎么样?”

被人这样说,换做别人恐怕早就生气了,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,可许陵玉听了,却一点都不生气,反而温和地笑了笑,耐心地解释道:“多谢大人关心,不过不用了,我夫人她现在这样很好,我很喜欢。”

“你不知道,她从前是个性格很活泼、很威风的小姑娘,像个小太阳一样,敢爱敢恨,只是后来经历了很多事情,吃了不少苦头,过得很不容易,心里藏了很多委屈,只有在喝醉的时候,才敢把心里的苦哭出来,平时都把自己伪装得很坚强。”

“她现在这样,愿意在我面前发脾气,愿意展现自己的小性子,说明她把我当作了可以依靠的人,这是好事。她就应该像现在这样,随心所欲,保持自己的个性,活得威风自在,不用再受委屈,这样对她来说,才是最好的。而且她这样的小脾气,也不会对我们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,反而让我们的日子更有烟火气。”

落落把这些话原原本本地转达给谢玉婵的时候,还忍不住啧了两声,一脸感慨地说:“我还以为这次能带你回京都,向殿下复命呢,没想到你还是选择了许大人,许大人对你是真的好,殿下这次是彻底没机会了。”

有一天,李涧从京都派人送来消息,说他听说谢玉婵喜欢喝老鸭汤,特意在东宫的厨房里为她熬制,还说如果她想喝,随时可以派人去京都取,谢玉婵听到这个消息,不知怎的,突然觉得有些恶心,忍不住干呕了一声,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。

她看着落落,认真地说道:“你回去吧,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了,我是不会跟你回京都的。”

“另外,麻烦你帮我给我爹带一封信,就说他的外孙快要出生了,让他帮忙打一副平安锁送过来,保佑孩子平安健康。还有,告诉他,女儿这些年不孝,没能在他身边尽孝,暂时就不回京都看他们了,等孩子大一些,我会带着孩子和许陵玉一起回去看望他的。”

正巧这时,许陵玉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老鸭汤从厨房里走出来,汤香浓郁,他小心翼翼地把汤碗放在桌上,笑着对谢玉婵说道:

“汤熬好了,小心烫,慢一点喝,我特意给你加了些温补的食材,对你和孩子都好。”

许多年前,谢玉婵从未想过,自己将来会过这样的生活 —— 每天围绕着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琐碎的日常,没有京都的繁华与热闹,没有太子妃的尊荣与权势,却有着简单的幸福。偶尔空闲的时候,她和许陵玉会一起去秦淮河畔散步,会一起品茗读书,享受琴棋书画诗酒花的雅致时光。

可如今,她却觉得这样的日子刚刚好,简单而幸福,充满了烟火气,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生活,有爱人在身边,有安稳的家,再也不用为了权势和地位而烦恼,再也不用受委屈。

16

半年后,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里,天空灰蒙蒙的,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,谢玉婵的肚子突然开始阵痛,她知道,自己要生了。

因为胎儿的体型比较大,谢玉婵生产的过程十分艰难,疼痛一波比一波剧烈,她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。

她整整生了一天一夜,从清晨到第二天清晨,雨声一直没有停过,产房里的稳婆和侍女们忙得团团转,不断地为她擦汗、递水,鼓励她坚持下去。许陵玉在产房外急得团团转,像热锅上的蚂蚁,几次都想冲进产房里陪她,都被稳婆拦了下去,稳婆说产房是 “污秽之地”,男人进去不吉利,会影响生产。

“让他滚进来!我要他陪着我!” 产房里,谢玉婵用尽全身力气喊道,声音嘶哑,充满了痛苦,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许陵玉的陪伴和鼓励。

许陵玉听到她的声音,再也顾不得什么 “吉利不吉利”,猛地推开拦着他的稳婆,冲进了产房,他看到谢玉婵浑身是汗、脸色苍白的样子,心疼得无以复加,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,谢玉婵这个正在生孩子的人都还没哭,许陵玉却已经泪流满面,看起来比她还要痛苦。

谢玉婵在心里暗暗想着:真是个没出息的男人,眼泪这么不值钱,老天保佑,一定要让她生个威风凛凛、有骨气的孩子,可不能像许陵玉这么爱哭。

最后,谢玉婵是咬着许陵玉的胳膊,凭借着一股强大的意志力,才终于把孩子生了下来,随着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响起,她也彻底脱力,晕了过去。

是个可爱的女儿,眼睛圆圆的,像许陵玉,鼻子却像谢玉婵,小巧玲珑,十分惹人喜爱。

就在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响起的那一刻,窗外的乌云突然散去,一缕阳光穿透云层,从东方缓缓升起,金色的阳光洒在房间里,温暖而明亮。

连绵的阴雨,也终于停了,仿佛连上天都在为这个新生命的到来而庆贺。

许陵玉抱着刚出生的女儿,小心翼翼地,生怕自己弄疼了她,他看着女儿可爱的小脸,想了又想,最终决定给女儿取名为许霁,“霁” 是雨后初晴的意思,既纪念了女儿出生时雨过天晴的场景,也希望女儿的人生能像雨后的天空一样,清澈明朗,没有阴霾。

谢玉婵因为生产耗尽了力气,虽然觉得这个名字不够威风,没有体现出她想要的 “霸气”,但看着许陵玉和女儿温馨的模样,也没有反对,她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小手,心中满是柔软。

不过,随他吧,名字只是一个代号,只要孩子健康平安,开开心心地长大,比什么都重要。

番外 (李涧视角)

李涧曾经无数次幻想过,如果当年在选秀的时候,他能够坚定地走向谢玉婵,不顾太傅的势力,不顾所谓的 “大局”,选择她作为太子妃,后来会是什么样子?

他想,以谢玉婵那个娇纵任性的性子,当了太子妃之后,尾巴恐怕要翘到天上去了,每天都会 “太子哥哥长、太子哥哥短” 地跟在他身边,像个小跟屁虫一样,叽叽喳喳的,说不定还会因为后宫里其他嫔妃的靠近而吃醋,闹些小脾气。

他甚至还会想,她在喊自己 “夫君” 的时候,会不会像其他女子一样害羞,脸颊红红的,眼神躲闪,不敢直视他?想到这里,李涧的嘴角就忍不住微微上扬,可随即又被浓浓的悔恨淹没。

他不敢再继续往下想,因为每想一次,心中的悔恨就多一分,像针一样扎在心上,让他疼痛难忍。

他回到京都后,特意让人彻查了谢玉婵在选秀失败后所经历的一切 —— 她如何被家族除名,如何在前往金陵的路上遭遇山匪,如何在西王母庙与许陵玉相遇,如何在金陵艰难地生活,如何与许陵玉成婚…… 当得知她所遭受的那些苦难时,李涧的心中充满了愧疚,他知道,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。

可那时候的他,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心谢玉婵,去弥补她,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—— 稳固太子之位,与三弟争夺储君之位,应对朝堂上的明争暗斗,他分身乏术,只能将对谢玉婵的愧疚和思念暂时压在心底。

太子妃出身于世家大族,太傅门下的门生遍布朝野,手握重权,他需要借助这门姻亲带来的助力,才能在复杂的朝堂斗争中站稳脚跟,稳固自己的太子之位,他别无选择,只能牺牲谢玉婵。

母后曾语重心长地对他说:“你是东宫太子,是未来的天子,你的肩上扛着整个国家的命运,你必须清楚什么事情能做,什么事情不能做,不能被儿女情长影响了大局,否则不仅会毁了你自己,还会毁了整个国家。”

是,他明白这个道理,从他被立为太子的那一天起,他就知道自己的命运早已注定,个人的感情在国家大义面前,显得如此渺小和微不足道。

所以在选秀的时候,他才会随便找了个 “簪玉兰花无视宫规” 的理由放弃谢玉婵,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,却成了他推开她的借口;在谢玉婵哭着来质问他的时候,他才会狠心对她说,自己只把她当作妹妹看待,他不敢看她伤心的眼神,只能硬起心肠,将她越推越远。

他看着谢玉婵伤心欲绝的样子,心中并非毫无波澜,甚至有过一丝动摇,想放弃一切,选择她,可理智最终战胜了情感 —— 等他将来登基成为皇帝,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,再想办法弥补她,那时他就能给她想要的一切,包括尊荣和幸福。

可他没想到,还没等他登基,京都城里就已经找不到谢玉婵的身影了,她像人间蒸发了一样,杳无音信。太子妃心思敏锐,察觉到了他对谢玉婵的特殊感情,总能在他想抽身去寻找谢玉婵的时候,适时地提醒他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责任,用各种事务牵绊住他,让他无法脱身。

久而久之,李涧甚至都以为,自己真的已经忘记谢玉婵了,忘记了那个曾经跟在他身后、喊他 “太子哥哥” 的小姑娘,忘记了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。

为什么会在金陵与她重逢呢?

或许,潜意识里,他还是希望能再见到她的吧,他还是没有彻底放下她,所以才会在处理公务的间隙,随意走进一家茶馆,恰好就遇到了她,这大概就是命运的捉弄。

两种矛盾的想法在李涧的心中交织 —— 他既希望谢玉婵过得好,又自私地希望她过得不好,希望她还在等着自己。他想,自己本该是一个不会犯错的太子,如果当初没有认识谢玉婵,他就可以心无旁骛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情,沿着既定的轨道成为皇帝,不会有这么多的悔恨和痛苦。

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因为一个女人,变得辗转反侧,寤寐思服,甚至无法安心处理朝政,让自己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。

“玉婵。”

这个名字,李涧在嘴边念了无数次,在深夜独处的时候,在处理公务疲惫的时候,在看到与她有关的物品的时候,每念一次,心中的思念就加深一分。可他怎么也没想到,再次见到她时,她已经嫁为人妻,身边有了可以依靠的男人,丈夫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通判,这让他无法接受。

这个叫许陵玉的男人,三言两语就暴露了他的单纯和老实,像一颗不懂变通的顽石,虽然有几分才学,却得不到重用,只能在金陵这样的地方做一个小官,谢玉婵怎么会看上这样的男人呢?她从前是那么骄傲,那么喜欢热闹和尊荣,怎么会甘心过这样平淡的生活?

她宁愿嫁给这样一个各方面都平平无奇的人,也不肯跟自己回京都!这个认知让李涧心中充满了嫉妒和不甘,他不明白,自己能给她的,许陵玉永远都给不了,她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许陵玉?

李涧想带谢玉婵回京都,他想,既然谢玉婵已经被谢家除名,那他就重新为她安排一个身份,给她足够的尊荣,太子妃的位置已经有人了,她可以先做自己的侧妃,等将来他登基后,再废黜太子妃,立她为后,他相信,只要她回到自己身边,迟早会明白他的心意,会重新爱上他。

总之,他一定要让谢玉婵回到自己身边,他不能忍受她属于别人,不能忍受她对着别的男人笑,对着别的男人撒娇。

可谢玉婵却坚决不肯,她变了,李涧一开始以为,她只是收敛了往日的娇纵性子,变得沉稳、懂事了,不再像从前那样任性。

后来他才明白,不是的,她不是变沉稳了,而是不爱他了,所以再也不会因为他的一点小伤就心疼得掉眼泪,再也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开心很久,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,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一个人了。

李涧本来想设计逼退许陵玉,让他主动放弃谢玉婵,他以为许陵玉只是一个贪生怕死、贪图富贵的小官,只要自己稍微施压,他就会乖乖放手。可他没想到,这块 “顽石” 竟然如此固执,不肯轻易放手,许陵玉甚至还跟他分析朝中局势,冷静地说:“殿下,现在局势不明,三殿下虎视眈眈,您如果强行夺取他人之妻,必然会被三殿下抓住把柄,用来攻击您,说您罔顾伦理、沉迷女色,到时候不仅会影响您的声誉,还会动摇您的太子之位,得不偿失。”

李涧当时只说了一句话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:“玉婵本就该是我的妻子,我带她走,不算强夺,而你强行留下她,又能留多久呢?我是太子,只要我想,随时都能让你一无所有。”

于是,他们之间有了那个赌约 —— 许陵玉佯装贪墨被抓,作为引诱贪官露出马脚的突破口,而赌约的内容,就是让谢玉婵自己做选择,看她最终会选择留在许陵玉身边,还是会因为害怕许陵玉出事,而选择跟李涧回京都。

李涧用了三天时间,用尽了各种方法,甚至不惜用许陵玉的性命威胁谢玉婵,可最终的结果却让他彻底绝望 —— 谢玉婵恨他,她不仅没有选择跟他走,反而为了许陵玉,不惜与他为敌,甚至用簪子刺他。

他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闷,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喘不过气来,他起身推开窗户,看到窗外的玉兰花不知何时已经开了,洁白的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曳,散发着淡淡的香气,一如当年谢玉婵簪在发髻上的那一朵。

他想起落落之前递给他的信,信上说,谢玉婵怀孕了,许陵玉对她很好,他们过得很幸福。看到这封信的时候,李涧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,他知道,自己彻底失去谢玉婵了,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。

其实,那天选秀的时候,谢玉婵打扮得格外漂亮,她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,眉眼弯弯,眼睛亮晶晶的,像盛满了星光,一直看着他,在那么多贵女之中,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她,看到了那个耀眼的她。

也看到了她发髻上那朵洁白的玉兰花,那朵花在她的发髻上,显得格外好看,那一刻,他的心跳漏了一拍,他多想上前一步,牵起她的手,告诉所有人,他选择她。

其实,他最喜欢的花,就是玉兰,因为那是谢玉婵最喜欢的花,他早就把她的喜好,悄悄记在了心里,只是再也没有机会告诉她了。

(全文完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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