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婚礼结束,见我没去结账的老婆怒了,我:新郎不是我,我结啥账?

婚礼前一个月,我刷到了冯竹漪初恋的朋友圈。

照片里,她和谢知远十指紧扣,手里捏着一张孕检报告。配文是:

「一家三口,马上就要实现了。」

我胸口一紧,照片里那个被他牵着的女人,是我下个月就要娶进门的女朋友。

我几乎是抖着手拨通了冯竹漪的电话,声音发颤地问她:「你是不是背着我,去做试管了?」

电话那头,她的声音冷得像冰:

「你算什么东西?我就是要给他生孩子,怎么了?」

没等我反应,她又补了一句,语气更狠:

「要不是跟他赌气,我根本不会答应嫁给你!你要是还想留在我身边,就老老实实等着当爸爸。」

「手术成功那天,我会第一个通知你。」

说完,电话被啪地挂断。

我愣在原地,手机屏幕暗下去,心里的火像被一盆冷水浇灭,只剩下湿漉漉的灰烬。

冯竹漪一直是这样,我再怎么生气、难过,她都像没看见。

她总说,想和她在一起,就得接受她的一切。

过去,我一次次选择了忍。

但这一次,我动摇了——这样放弃尊严的感情,真的还值得继续吗?

心口一阵刺痛,我抓起茶几上那张我俩的合影。

今天本来是我们恋爱五周年的纪念日。

可她显然,早就忘了。

现在她心里,只有谢知远。

半年前,谢知远查出癌症。

从那天起,冯竹漪就不再属于我了。

「知远最近情绪不好,我陪他出去走走。」

她不止一次这样告诉我,「这段时间,你别来烦我。」

为了让他开心,她开车载他去看风景,怕他路上无聊,还准备了零食和电视剧。

可你知道吗?她从不允许我在车里吃东西,说会弄脏座椅,掉碎屑。哪怕我低血糖发作,她也只是冷冷一句:「一个大男人,别那么脆弱。」

现在,她却为谢知远打破所有原则。

真是讽刺。

因为谢知远,冯竹漪离我越来越远。

我难受,找她谈过好几次,可她只觉得谢知远病了,是最需要她的人。

吵到最后,总是我咬牙退让。

但我没想到,我的忍让换来的不是收敛,而是变本加厉。

后来她告诉我,想给谢知远生个孩子,说这是他的心愿。

我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
那段时间,她天天跟我提这件事,我们吵得一次比一次凶。

后来她突然不提了,我以为她放弃了。

没想到,她是直接背着我,去做了试管。

我质问她,她不承认,还撒谎骗我。

心,一点点凉透。

很久之后,我终于做了决定。

我不想再爱她了。

我拨通了老师的电话:「您上次说的那个封闭实验项目,我想参加。」

半小时后,我和老师定好了出发时间。

就在半个月后——正好是我和冯竹漪原定的婚礼那天。

挂了电话,我望着窗外发愣,脑子里空荡荡的。

老师当初成立新实验室时,特地找过我,希望我加入。

可那时我正准备结婚,舍不得冯竹漪。加上实验室是封闭管理,短则几个月,长则几年,一想到要离开她那么久,我就婉拒了。

现在回头看,也许她根本就不需要我。

那天晚上,冯竹漪没有回来。

我已经习惯她夜不归宿了。

谢知远生病之后,她的精力全放在他身上,事事以他为先。

记得有一次,谢知远把我送给冯竹漪的戒指弄丢了。

没过多久,他赔了一枚新的给她。

戒指这种东西,能随便送吗?我心里堵得慌,忍不住对冯竹漪说,希望他们保持距离。

她却反过来责备我:

「知远只是好心,你吃什么醋?」

谢知远知道后,趁我去公司找冯竹漪,突然在我面前跪了下来。

「周先生,是我错了,我不该弄丢你送竹漪的戒指,求你原谅我……」

周围的目光一下子全聚过来。

我还没开口,冯竹漪一把推开我,心疼地扶起他,不满地瞪着我:

「周佑新,你何必这么咄咄逼人?知远都道歉了,你还想怎样!」

其实我一句话都没说。

但她不在乎,她只觉得谢知远受了委屈。

说完,她哄着他,一边安慰一边离开,留我一个人站在原地,心里像被什么堵住。

这时,手机「叮咚」一声。

是谢知远发来的消息。

「哎呀周先生,竹漪非要亲自下厨给我做饭,我都觉得太幸福了。」

下面附了一段视频。

视频里,冯竹漪系着围裙,端着一碗热汤,轻轻走到谢知远面前。

「知远,你看你都瘦了,该补补了。」

灯光下,她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格外刺眼。

她握着谢知远的手,轻声说:

「这汤我熬了好几个小时,亲手做的。」

她一边喂他,一边轻轻吹凉,还替他擦嘴。

视频快结束时,谢知远略带抱怨地说:

「竹漪,我不想你这么辛苦,这段时间你都瘦了。」

一向冷淡的冯竹漪,却伸手抱紧了他。

「不辛苦,能照顾知远,是我最幸福的事。」

视频戛然而止。

谢知远的信息里,满是挑衅。

我没回,只是默默合上手机。

恋爱五年,冯竹漪几乎没为我做过一顿饭。

我出车祸住院那次,她也不愿多陪我。

其实医院有护工,我只是想她多待一会儿。

可她不愿意。

来了,也只是坐在那儿,连个苹果都不肯给我削,动不动就不耐烦:

「你一个大男人,怎么这么作?」

她对我的耐心,好像永远不够用。

有一次,明明是谢知远用开水泼了我,却没人替我说话。

他只委屈地说:「冯总,对不起,我不知道周先生为什么要推我,还把热水泼在自己身上……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……」

那时我的手臂上全是烫出的水泡,而谢知远手腕上,只有一道浅浅的红印。

可冯竹漪像瞎了一样,冲我发火:

「周佑新,你真恶毒,居然故意陷害知远?你以为我会信你吗?」

说完,她冷着脸,拉着谢知远就走,一眼都没回头看我。

她没有再关心过我,也没想听我解释。

这些年来,我一次次退让,换来的不是对等的爱,而是她一次次的伤害。

这次,我决定不再忍了。

下定决心后,我默默打电话给酒店,取消了婚礼。

那晚,冯竹漪没回来,我也没有打电话问她去了哪。

我只是从谢知远的朋友圈,看到了他们的动态。

从医院出来,他们直接回了谢知远家,向家人报喜。

照片里,谢知远的奶奶一手握着冯竹漪的手,另一只手轻抚她的小腹,笑容温柔。

和冯竹漪在一起五年,她只在答应我求婚那天,去过一次我家。

明明两家离得不到半小时车程,她却从不主动来。

她说,不喜欢和长辈相处,觉得不自在。

那次回去,她也只是客客气气,不像对谢家人那样温柔亲切。

我低头看着手机屏幕,咽下满嘴苦涩,关掉了手机。

第二天,我找来几个朋友,告诉他们婚礼取消了。

其实当初冯竹漪说不喜欢婚礼,觉得那是形式主义,是我坚持,她才勉强答应办一场小型婚礼,只请最亲近的人。

朋友们都知道我喜欢她很多年,听说取消,都很惊讶。

有人问:「你不是喜欢她那么久了吗?好不容易要娶到了,怎么舍得放手?」

我心里一阵酸涩。

舍得吗?当然舍不得。

追了她二十几年,才等到她点头,这中间的等待和付出,谁能明白?放下,哪有那么容易?

可这段感情,从一开始就是倾斜的。

从头到尾,都是我追着她跑。

她从未为我停下脚步。

原本我不介意,我以为只要我努力,总有一天她会真正走进我的世界。

毕竟婚后还有很长的时间,我愿意等。

可谢知远的出现,改变了一切。

他这个所谓的“救命恩人”,让我彻底看清了冯竹漪的另一面。

那场婚礼前,我决定安静离场

她在谢知远面前,笑容总是暖得像午后阳光。

而对我,却连一个微笑都格外吝啬。

那段时间,我只能默默安慰自己:

毕竟谢知远救过她的命,她不过是想还那份情。

直到谢知远查出癌症,她竟提出要为他生个孩子留后。

表面上问我意见,背地里却早已人工授精成功怀上了。

那一刻我清楚听见心里有什么碎了。

十几年感情,再难割舍,也得亲手划清界限。

我没说真正原因,只告诉他们我得去实验室,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联系。

为了显得自然,我还陪朋友玩到半夜才回家。

推开门,冯竹漪刚好也到。

她闻到我身上的酒味,眉头一皱,后退两步捂住口鼻:

「你离我远点,这味道让我想吐。」

我注意到她另一只手护着肚子,动作明显得刺眼。

她根本没打算瞒我,却也没主动开口。

我什么都没说,转身进了浴室。

洗完澡出来,她正对着手机飞快打字,嘴角带着笑。

我正要回房,她忽然叫住我:

「我有事和你商量。」

上一次听这句话,是一个月前。

那时她刚提出要给谢知远生孩子,我们吵了整整一个月。

现在她已怀孕,还能有什么事?

「明天别去拍婚纱照了。」

我瞥向桌上日历,明天那栏大大写着「婚纱照」三个字。

其实这婚我也不打算结了,她开口倒省了我找借口。

我点点头:「好,我去通知摄影师取消。」

她愣住了,大概没料到我答应得这么干脆。

那些精心安排的婚礼日程、加价插队才约到的摄影师,我曾那么认真准备的一切,此刻在我眼里都已轻如尘埃。

「不用取消,」她顿了顿,「知远说他这辈子结不了婚,想和我拍一次婚纱照,就当圆个梦。明天让他陪我拍,以后我们再补拍一组就行。」

她说得轻描淡写,和当初提人工授精时一样随意。

表面是商量,实则每句都在通知我她的决定。

我低头笑了笑,心底一片凉。

她不知道,我在这城市只剩十三天了。

我们之间,早已没有「以后」。

我轻轻回了声「好」,转身回房。

婚都不结了,她和谁拍婚纱照,与我何干。

她望着我的背影,神情有些恍惚,那些准备好的解释一句都没用上。

这时谢知远打来电话,她立刻走向阳台,语气瞬间柔软。

第二天我醒来时,她正穿鞋准备出门。

「拍完婚纱照,我陪知远去趟北海道,他一直想去。」

她抬头补充:「婚礼从简吧,我没空参与,你全权处理,不用问我。」

我咬着吐司应了一声:「好。」

一切从简。

没有婚纱照,没有宾客,没有司仪。

也不会有新郎。

她见我只顾吃早餐,又加了一句:

「婚礼后我们去欧洲度蜜月吧,我记得你一直想去。」

若是从前,我大概会兴奋地连夜做攻略。

可此刻,我只是继续嚼着面包,没有回应。

她诧异地看了我一眼,还想说什么,瞥见时钟又匆匆离开,只丢下一句:「等我回来再说。」

我拿起日历,用马克笔在「婚纱照」上狠狠划了个叉。

还剩十二天。

早餐后我开始收拾东西,清空这间曾一点点填满的屋子。

五张照片的相册、积灰的投影仪、从未穿过的情侣睡衣……

每一样都是我精心挑选,她却很少碰过。

她说她是独立的人,不喜欢用情侣物品,觉得被束缚。

如今我要走了,这些碍眼的东西,连同回忆,一并清理。

接下来一周,冯竹漪没回来。

但谢知远的朋友圈记录着一切:温泉、海边、日出合影……

我看到了一个从未对我展露笑颜的冯竹漪。

原来她也可以像普通女孩一样快乐,只是那份快乐与我无关。

我没细看,轻轻划走每条动态。

收拾屋子花了好几天,期间我回了趟父母家。

告诉他们我要去实验室,以后很难联系。

爸爸愣了愣:「可你和竹漪马上要结婚了,以后两地分居怎么办?」

妈妈握着我的手:「儿子,再想想,我怕她不同意你去,婚礼会受影响……」

他们一直知道我对她的执着,也清楚她对我的淡漠。

求婚时他们曾委婉劝我,说我看似重要,实则在她心里没那么重。

可那时我自信能改变她。

如今取消婚礼的人成了我。

我没提她怀孕的事,只说想专注科研。

爸爸沉默良久,拍了拍我的肩:

「只要你不后悔就好。」

回家后,我约发小季荣来帮忙搬东西。

一箱箱行李堆在客厅,屋子渐渐空了。

季荣看着这一切,感慨道:

「没想到你真动手了,我还以为你取消婚礼只是气话。」

他递给我一罐啤酒:「跟着她这么多年,到底出什么事了?」

也许是即将彻底离开,我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。

把这一个月的事全盘托出,包括她怀了谢知远的孩子。

季荣气得骂了句脏话:

「你对她们么好,她婚前给你戴绿帽,还想让你接受?她怎么想的!」

他盯着我:「你不也救过她吗?她凭什么这样对你?」

我喝了口酒,没说话。

也许,她就是不爱我。

没关系,我很快就要离开了。

倒计时第五天,我向学校递交了辞职报告。

当初为了和她在一起,我放弃导师的实验邀请,选择当老师。

同事们很惊讶:

「周老师,怎么突然要走?」

「前几天还发喜糖呢,是要回家当全职煮夫吗?你夫人真幸福啊。」

我抱着收纳箱笑了笑:

「不是,婚礼取消了。」

抱着箱子走出校门,迎面撞见一周未见的冯竹漪和谢知远。

她盯着我手里的箱子:「你拿这些干什么?」

我平静地回答:

「没用的东西,先收起来。」

婚礼前五天,我决定放手

她推门进来,环视一圈,眉头微微蹙起:“我才一周没回来,怎么觉得屋里空了不少?”

我没抬头,把纸箱推进卧室:“清掉些用不着的东西。”

冯竹漪张了张嘴,话还没出口,谢知远的声音就从门口传来:“周哥,这几天辛苦竹漪陪我去拍照了,谢谢你成全我们拍婚纱照。”

他顿了顿,眼神里带着试探:“我请你们吃顿饭吧,就当谢谢你们照顾。之后……可能还得打扰一阵,希望你别介意。”

我没接话。

从他故意落在我车里的孕检单开始,我已经沉默了一个月。不质问,不争吵,像什么都没发生。

还有五天,我就不会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了。

谢知远见我不答,转向冯竹漪,语气犹豫:“竹漪,周哥是不是不高兴了?你们都快结婚了,可我……”

冯竹漪立刻皱起眉瞪我:“知远真心请我们吃饭,你摆什么脸色?一顿饭而已,又不会下毒,你必须去!”

她扯了扯我的袖子,又补了一句:“一个大男人,别那么小肚鸡肠。”

我一句话都没说,她已经给我定了罪。

最后我还是被她拉去了餐厅。

服务员递来菜单,我刚翻开,冯竹漪就抢先开口:“别做重油重辣的,所有菜不要放香菜。”

菜上桌后,她先给谢知远夹了一筷子青菜,又把那盘油焖大虾推到我面前。

“知远现在不能吃海鲜,这盘给你。”

我看着那盘红亮的大虾,放下了筷子。

“我海鲜过敏。”

说完我自己都想笑。

五年了,她从不记得我对什么过敏,却能把谢知远不吃香菜这种细节刻在脑子里。

她愣了一下,眼神里掠过一丝慌乱,又低头多点了几道菜。

那顿饭,我一口没动,只安静地喝完了杯里的柠檬水。

结账后走到门口,师姐打来电话。

“佑新,老师让我再确认一次,你是按原计划进组对吧?第一个项目涉密,进去之后至少一两年不能跟外界联系。”

我望着前面——冯竹漪和谢知远并肩走下台阶,她的手无意识地护着小腹。

“确定。”

我声音很平。

师姐松了口气:“那就好,老师还担心你舍不得你未婚妻。”

我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。

“婚礼取消了。”

话音刚落,身后传来冯竹漪的声音:“谁要离开?”

她送谢知远上车,刚好听见最后一句。

“一个朋友,过阵子要走。”

我随口带过。

她“哦”了一声,没再多问。

倒数第四天,她把婚纱照相框取回来了。

她举着手机和谢知远视频,把相框对着镜头,笑得很甜。

“知远,你看洗出来的效果,店员都说我们拍得特别好。”

我端着水杯从旁边经过,她瞥见我,表情僵了一下。

我认真看了一眼照片。

“是挺好看的。”

她愣住了,像是才意识到,我们已经很久没好好说过话。就连她和谢知远出去旅游那一周,我也没有发过一条消息。

视频那头谢知远还在说话,她摇摇头,大概觉得我是婚礼前太累。

倒数第二天,我去医院开常备药,准备带进实验室。

却在走廊撞见刚产检完的冯竹漪和谢知远。

谢知远快步走过来,突然就要往下跪。

“周哥,我知道你一直不同意竹漪怀孕,但我真的等不了了……医生说我最多只剩一年,我就想亲眼看到孩子出生。”

“孩子一生下来我就接走,绝不会影响你和竹漪的感情。”

我还没反应,冯竹漪已经一把扶起他,眼圈发红。

“你身体这样,怎么能跪呢?”

她转向我,语气平静得像在通知。

“既然你都知道了,我也不瞒你了。”

“放心,现在月份小,不影响婚礼。”

换作一个月前的我,大概会崩溃会愤怒,会一遍遍想自己到底哪里不好。

但现在我明白了——不是我不够好,是她从来就没爱过我。

不爱,才会连一点心疼都不舍得给我。

我淡淡地看着他们。

“知道了。”

说完我拿着药袋转身就走。

行李还没收完,我没时间看他们演戏。

他们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平静。

冯竹漪盯着我的背影,表情复杂。

她瞒了我一个月的秘密,我却像听见一句“今天天气不好”。

我走到楼梯口,谢知远突然追上来拽住我的袖子。

冯竹漪还在远处,他瞬间换了张脸,压低声音:

“周佑新,替别人养孩子的感觉怎么样?”

“自己老婆怀着别人的种还要结婚,这种气你也咽得下去。”

我甩开他的手,不想纠缠。

谁知我刚一用力,他整个人就往楼梯外侧倒去——

我下意识伸手拉住了他。

还没松开,身后就传来一声厉喝:

“你干什么!”

冯竹漪冲过来,谢知远立刻换上委屈的表情。

“竹漪,我只是想谢谢周哥大度,没想到他……”

冯竹漪脸色铁青。

“周佑新,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!”

“你现在就给知远道歉!”

我笑出了声。

“道歉?你去调监控看看,刚才是谁差点摔下去,是谁拉了他一把。”

谢知远眼神一慌,捂着肚子弯下腰。

“算了竹漪,周哥生气是应该的,我们走吧……”

冯竹漪却不依不饶:“不行,他必须道歉!”

直到谢知远捂着肚子说难受,她才慌慌张张扶他离开,临走前还回头瞪我一眼。

我看着他们的背影,心里那片酸涩慢慢漾开。

二十年相识,五年朝夕相处,换不来她一点信任。

还好,我醒了。

离开前一天,冯竹漪没回家。

大概在医院陪着“发病”的谢知远吧。

我把打包好的行李寄回实验室,只留一个背包。

晚上她回来了,脸上还带着怒气。

“知远还在医院躺着,他是病人,你就不能让让他吗?”

让?

我让得还不够多吗?

我的西装,我的摄影师,我未过门的妻子,我本该有的孩子。

现在,连她身边那个位置,我也要让出去了。

她瞥见日历上那个大红圈,语气软了点。

“明天就结婚了,我不想跟你吵。”

“婚礼办完你再跟知远道个歉,之后我们好好度蜜月。”

我没说话。

她如果稍微留心一点,就会发现这屋里没有一点要办喜事的样子。

“我们其实……”

我刚开口,她的手机响了。

是谢知远。

她接起来,脸色一变。

“你等我,我马上到。”

她抓起包就往门口走。

“知远不舒服,我过去一趟,明早我会赶回来,你记得等我。”

门“咔哒”一声关上。

那句我一直没敢说的话,终于轻声落下。

“我们,没有明天了。”

婚礼当天,他消失了,只留下一张写着五个字的日历

手机在掌心震动了一下,屏幕亮起:「距离登机还有三小时」。

我起身,走进卧室,从衣柜里拿出早已收拾好的背包。笔筒里那支黑色的马克笔还在老地方。

我走到墙边,日历上那个被红笔圈了又圈的「10」格外刺眼。

我抬手,在上面划了一个重重的叉。

旁边,写下一行字:

「冯竹漪,我们分手吧。」

我把日历摆在餐桌正中央,背上背包,关门,下楼。

出租车驶向机场,窗外的风景一路后退。

我没有回头。

冯竹漪从医院出来时,天已经亮了。

她低头给周佑新发消息:「我到酒店的路上了,婚礼准备得怎么样?」

消息发出去,像石沉大海。

她坐进车里,又发了一条:「你到了吗?」

依旧没有回应。

她点开聊天记录,往上滑——

满屏的白色气泡,是她回的「随便」「都行」「你定吧」。

而他那头,最后一条消息停在半个月前。

她愣了一下,心头莫名发紧。

一个月前,她告诉他,想通过人工授精怀上谢知远的孩子。

他当时愣在原地,嘴唇动了动,却没发出声音。

那是她认识他二十年来,第一次见他那样。

但他后来没再提,只是话变少了。

她以为他只是在忙婚礼。

酒店大厅里,亲友已经到了一些。

母亲迎上来,眉头蹙紧:「你怎么连婚纱都没换?佑新呢?」

「他没和你一起来?」

「新郎在哪呀?」

七嘴八舌的问话中,她强笑着解释:「他可能先去宴会厅了。」

转身拉住一个工作人员:「请问周佑新先生订的是哪个厅?」

对方低头翻登记表,礼貌地回答:「3号厅。」

她松了口气。

可下一秒,工作人员指着备注栏,语气迟疑:

「但周先生半个月前就打电话取消了预订,他说婚礼不办了。」

话音落下,整个大厅突然安静。

冯竹漪往后退了一步,耳朵里嗡嗡作响。

母亲一遍遍确认,脸色越来越沉:

「你赶紧打电话问他,这算怎么回事!」

她颤抖着拨出那串熟悉的号码——

「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。」

她赶回家,推开门,一片寂静。

桌上那个一直摆着的合照相框,不见了。

卫生间里,他的剃须刀没了。

打开衣柜,他那边的位置空荡荡的。

她想起从旅游回来那天,家里好像就少了些什么。

他说是「清理不必要的东西」。

她没细想。

现在才明白,他清理的,是所有与他有关的痕迹。

她转身,看见桌上的日历。

走过去拿起来,那五个字像刀一样扎进眼里:

「我们分手吧。」

她腿一软,跌坐在沙发上。

电话不停地响,父母、朋友,一个接一个。

她没接。

脑子里全是这半个月的画面——

取消婚纱照、和谢知远出去旅游、他始终沉默的样子……

原来他早就决定离开。

而她浑然不觉。

她记得昨晚,他坐在沙发上,神情平静得像一潭死水。

她急着去医院,没等他把话说完。

关门的那一瞬,她用余光瞥见他仍坐在那里。

没有挽留,没有质问。

就像在看一个已经写完结局的故事。

工作人员说,婚礼是半个月前取消的。

那天,她收到谢知远的消息:「检查结果出来了,你怀孕了。」

她欣喜若狂,立刻赶去医院。

完全忘了,她本来是要和周佑新继续谈人工授精的事。

她一直以为他理解她——

谢知远是她的救命恩人,她只是想让他留下血脉。

她瞒着他,是怕他不同意。

可她却没想过,他同意的背后,是多久的沉默。

而现在,他走了。

带着所有东西,和这二十年的回忆。

房间里只剩下她,和日历上那行决绝的字。

她本来打算,一边做人工授精,一边慢慢说服他。

她总相信,他那么爱她,迟早会点头的。

可没想到,第一次就成功了。

计划全被打乱。

更让她想不通的是,在医院确认怀孕那天,他并没有激烈反对,后来也没提分手。

偏偏在婚礼前一天,他突然说:我们分开吧。

冯竹漪心里堵得慌,委屈得像被什么压着,喘不过气。

她不知道,周佑新早就知道她怀孕了。

他不是不反对,只是没说出来。

而“分手”这个决定,也不是一时冲动。

早在半个月前,这个念头就像根刺,扎进他心里。

他用了整整十五天,一点一点,把二十年的感情从心里掏空。

才终于,能说出那句话。

冯竹漪不甘心,又拿起手机,拨了他的电话。

刚接通,她的慌乱就变成了压不住的怒气。

与此同时,飞机落地京市。

起飞前,师姐发消息说,怕我找不到,特地让人来接。

接机口人很多,我一遍遍扫视,却没看到写我名字的牌子。

正要打电话问,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喊声:

“师兄!”

我回头,一个笑容很甜的女生朝我走来。

“你是……?”

我看着她有点眼熟,却一时想不起来。

她假装生气地瞪我一眼,眼里却带着笑:

“师兄,才五年不见,就把我这个小师妹忘了?小心我去老师那儿告状哦!”

五年前,实验室里那个眼睛红红的小姑娘,和眼前这个人慢慢重叠。

我愣了一下,终于认出来:“林师妹!”

她叫林懿昭,是我毕业那年老师新收的学生。

那时我忙论文,和她接触不多。

只记得她实验数据总出问题,有一次我看见她站在实验台前,眼睛红红的,快要哭出来。

我走过去问她要不要帮忙。

一步步帮她查,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。

没想到五年过去,她变了这么多,我一下子没认出来。

林懿昭很自然地走到我旁边,一边带路一边开玩笑:

“看来师兄还没完全忘了我嘛。”

我摸了摸鼻子。

这些年和冯竹漪相处惯了,她性子淡,我一时不知怎么应对这么活泼的人。

林懿昭不在意,看我走得慢,直接拉着我胳膊往停车场走:

“快点啦,老师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你呢!”

我们小跑着回到实验室。

站在老师办公室门口,我却犹豫了,手悬在门前,没推开。

当年毕业时,老师劝我留下做研究。

可那时冯竹漪刚答应和我在一起,我心里全是她,最后还是跟她去学校当了老师。

这次老师第二次邀请我,正好京城实验室项目启动。

电话里他劝了很久,我还是拒绝了。

那通电话,把他气得不轻。

就连半个月前师姐联系我,我都怕老师还在生气。

林懿昭看我犹豫,眼睛一转,忽然提高声音朝里面喊:

“老师,师兄回来了!”

我心里一紧,下意识伸手捂住她的嘴。

她的手刚放下,我的掌心就贴上了她湿润的嘴唇。

我们都愣住了。

我猛地缩回手,像被烫到。

她转过头去,耳朵微微发红。

门里传来老师的声音:“还不进来?”

我没时间多想,深吸一口气,推门进去。

五年不见,老师头上的白发多了不少。

想起当年不顾他挽留,执意离开,我心里一阵愧疚。

老师看着我,这个他曾最看好、也最遗憾的学生,轻轻叹了口气:

“这次来了,就好好跟着我做实验。”

我压下情绪,郑重地点了点头。

他没再多说,摆摆手让林懿昭带我去宿舍。

放下背包,我直接躺上床,长长舒了口气。

从昨晚到现在,除了飞机上眯了两小时,几乎没合眼。

倦意像潮水涌来,我没收拾行李,就睡了过去。

不知睡了多久,手机铃声猛地把我吵醒。

我迷迷糊糊摸到手机,还没完全清醒,顺手接了起来。

电话那头传来冯竹漪带着怒意的声音:

“周佑新,你到底去哪儿了?”

第1章

电话里冯竹漪的声音绷得发颤,像一根快要断的弦:

「周佑新,你到底去哪儿了?」

我听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,心里静得连自己都觉得意外。机场广播在远处模糊地响着,身旁林懿昭的目光轻轻落在我脸上。

「冯竹漪。」

我开口打断她,声音平得像结了冰,

「我们分手了,婚礼也取消了。我说得很清楚。」

电话那头突然安静,只剩下她急促的呼吸声。

「你……你就因为我和知远……」

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,像是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。

「不全是。」

我再次打断她,不想再听那些关于报恩的老调,

「是我不爱了,也爱不起了。冯竹漪,就到这儿吧。」

我没等她回应,直接挂了电话。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,把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拖进黑名单,连同所有社交软件的联系方式,一并删除。动作干净利落,像丢掉一件不再需要的旧物。

林懿昭安静地站在一旁,大眼睛里带着询问,但没开口。

我朝她摇摇头:

「一点私事,处理完了。我们走吧。」

她聪明地没多问,重新挂上轻松的笑容:

「好,车就在前面,老师估计都等急了。」

车子驶向实验室,窗外的街景飞快倒退,和从前那座城市完全不同。胸口像被掏空了一块,却不觉得疼,反而有种卸下重担的虚脱。

二十年的追逐,五年的迁就,终于在一通挂断的电话里,彻底结束了。

另一头,电话被挂断的忙音像冰刺一样扎进冯竹漪耳中。她不敢置信地盯着手机屏幕——周佑新居然挂她电话?还说他不爱了?

她立刻重拨,听到的却是冰冷的提示音:「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」。一次、两次、三次……全是这样。她切到微信,发了一长串带着怒气的质问,却只收到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。

信息未送达。

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攫住了她。周佑新不是闹脾气,他是认真的。他真的走了,并且切断了所有她能找到他的路。

「怎么了?他还是不接电话?」

谢知远虚弱的声音从病床上传来,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,和一丝藏不住的得意。

「竹漪,别急,佑新哥可能只是一时生气……都怪我,要不是我身体不争气,你们也不会……」

要是在平时,冯竹漪听到他这样自责,一定会软语安慰。但此刻,看着他苍白的脸,她心里莫名涌上一阵烦躁。

她勉强压住情绪,走到床边:

「不关你的事。他……他把我拉黑了。」

谢知远眼里闪过一丝惊讶,随即被更深的「愧疚」覆盖:

「拉黑?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!竹漪,你为他付出了那么多,他……」

「别说了!」

冯竹漪猛地打断他,胸口起伏着。付出?她为周佑新付出过什么?这个问题像根细针,猝不及防扎了她一下。她甩甩头,不愿多想:

「你好好休息,我……我出去透透气。」

她几乎是逃出了病房,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看着手机里那个再也拨不通的号码,心里空落落的,像是突然失去了一个从未担心会离开的依靠。

而我,已经抵达实验室安排的宿舍。简单的单人间,干净整洁,空气里有消毒水和阳光混合的味道。

我放下背包,环顾四周。这里没有冯竹漪不喜欢的情侣物件,没有她随手乱放的东西,也没有任何需要我小心翼翼维护的回忆。

只有我,和即将开始的新生活。

傍晚,我去见了老师。五年过去,他鬓角的白发多了不少,眼神依旧锐利。

他没提我当年的离开,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,沉声道:

「来了就好。这里的项目,需要你。」

简单的几个字,让我鼻尖莫名一酸。不是责备,不是同情,而是认可和需要。

那晚,我泡在实验室里,熟悉仪器,翻阅前期资料。高强度的工作和全新的知识领域像一块海绵,迅速吸干了我脑海里那些纷乱的情绪。

当我专注于一个数据、一个公式时,关于冯竹漪、谢知远、那场荒唐婚礼的一切,都被暂时隔绝在外。

我感受到一种久违的、纯粹的专注和平静。

直到夜深,我才拖着疲惫却充实的身體回到宿舍。手机安安静静,没有无数个未接来电和轰炸的信息。

世界,清静得让人有些不习惯,却又无比舒适。

就在我准备洗漱时,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。

打开门,是林懿昭。她手里拿着一个眼熟的笔记本,脸上带着些许不好意思的红晕:

「师兄,这个本子是不是你掉在车上的?我看着像是实验记录本,就给你送过来了。」

我接过来,确实是我的。

「谢谢,麻烦你了。」

「不麻烦不麻烦。」

她连忙摆手,眼神不经意扫过我床头柜上的手机。屏幕恰好亮起,虽然设置了消息不预览,但锁屏界面上,冯竹漪的名字和数个未接来电的提示,清晰地一闪而过。

林懿昭的目光在那个名字上停留了不到一秒,随即飞快移开,脸上依旧挂着甜甜的笑:

「那师兄你早点休息,明天见!」

她转身离开,步伐轻快。

我关上门,拿起手机,看着屏幕上冯竹漪的名字,内心再无波澜。

只是,林懿昭刚才那飞快的一瞥,和她骤然闪烁了一下的眼神,让我隐约感觉到——

她似乎注意到了什么。

第2章

林懿昭那一眼扫得飞快,眼神闪了闪,像颗小石子丢进湖里,荡开一圈涟漪,很快就沉了下去。我没往心里去。那时候的我,没空也没心思去琢磨一个小师妹的眼神。我把手机调成静音,扔进抽屉。我需要的是彻底隔断,从头开始。

那几天,我像块干透了的海绵,拼命吸收新项目的知识。实验室成了我的避难所,也是我的战场。复杂的模型,密密麻麻的数据,那些生疏的操作,靠着一点肌肉记忆和全神贯注,慢慢又捡了回来。老师眼里有了赞许,同事们也渐渐接纳了我这个“空降”过来、但还算顶用的人。

林懿昭总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。有时是一份关键的文献,有时是帮我快速弄懂一台新仪器。她性子活络,像道阳光,切开实验室里有点闷的空气。她的崇拜和关心都是直给的,带着温度,不像冯竹漪,总隔着一层冰,需要费力去猜。

“师兄,你也太神了!这个算法我们卡了一星期,你一来就搞定了!”

她捧着我刚跑通的数据,眼睛亮得惊人。

我扯了扯嘴角,没接话。这种纯粹因为专业能力得到的认可,让我心里那点快熄灭的自信,又回了点暖意。

平静是被师姐一个电话打破的。电话那头,她语气有点迟疑:“佑新,你之前让我打听的那个谢知远……我有个朋友在京市肿瘤科,说对这名字有点印象。”

我心里咯噔一下,声音还尽量稳着:“嗯,怎么说?”

“具体还不清楚,但我朋友说,他的病例好像……有点特别。跟一般的晚期病人不太一样。”

师姐停了一下,“等我问到更确切的消息再跟你说。”

“好,麻烦师姐了。”

挂了电话,我看着屏幕上那些纠缠的曲线,有点出神。谢知远的病……有问题?这念头一冒头,就像藤蔓悄悄缠上来。但我很快把它按了下去。真的假的,都跟我没关系了。我已经从那滩泥水里爬出来了。

另一边,在我离开的那座城市,冯竹漪正陷在那滩泥水里,越陷越深。

周佑新彻底消失,像抽走了她世界里一根撑了很久的柱子。最开始是气,气过了,是更深的空和慌。她试着联系周佑新的父母,电话通了,周母声音还是那么温和,却带着客气的疏远:“竹漪啊,佑新的事,我们尊重他。你们年轻人的事,自己处理好吧。”

话很委婉,门却关死了。

她甚至找到周佑新之前任教的学校,得到的答复是已经离职,去了哪里,不知道。

谢知远还躺在医院里,声音虚弱地依赖着她:“竹漪,我就只剩你了……周佑新不要你,我要,我永远都需要你……”

要是以前,这话能让她心软得一塌糊涂。可现在,听着这话,看着他苍白无辜的脸,她心里却莫名窜起一股寒意,夹杂着说不出的烦。她得在医院和公司之间两头跑,处理婚礼取消留下的一堆麻烦,应付父母和朋友没完没了的询问,整个人都快被掏空了。

那天,谢知远又说某种进口药效果更好,但死贵,还不进医保。冯竹漪看着手机银行里不断变少的数字,第一次没有立刻答应,含糊地说:“我再想想办法。”

谢知远眼神瞬间就暗了,蒙上一层委屈和失望:“竹漪,连你也要放弃我了吗?我知道我是个拖累……”

“我不是那个意思!”

冯竹漪烦躁地打断他,胸口闷得发疼。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,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,周佑新在的时候,她从来没为这些鸡零狗碎、为钱烦过心。他总能把所有事都安排得明明白白。

而这个时候,我正站在实验室的演示台前,向老师和整个项目组汇报第一阶段成果。思路清楚,论证扎实,回答提问也对答如流。讲完那一刻,台下响起的掌声是真诚的。老师走上来,用力拍拍我肩膀:“干得漂亮,佑新!我就知道你没把老本行丢下!”

那一刻,一股久违的、扎实的成就感涌了上来。这感觉,比精心准备一场无人欣赏的婚礼,比无数次没有底线的退让,要痛快太多,也充实太多。

晚上团队聚餐庆祝。林懿昭坐我旁边,悄悄给我倒了杯果汁,凑过来说:“师兄,你今天帅炸了!”

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,我也笑了。吃完饭,我们并肩往回走。晚风吹过来,有点凉。她忽然轻声问:“师兄,你以前……是不是过得挺不开心的?”

我怔了一下,没吭声。

她自顾自地说下去:“我刚进实验室的时候,可笨了,什么都做不好,差点就放弃了。那时候你帮我找到数据问题,我当时就想,这个师兄真厉害,人还好。后来听说你为了……为了别人把科研都放下了,我还觉得挺可惜的。”

她顿了顿,抬起头,路灯的光落进她眼睛里,特别清亮:“不过现在好啦,你又回来了!这儿才是你该待的地方。”

话很简单,直接,却像股暖流,悄悄融着心里冻了太久的那片冰。我看着她也第一次认真地看了看这个总是充满劲儿的姑娘。她和冯竹漪,完全是两种人。

就在气氛有点微妙的时候,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。我拿出来,是师姐发来的信息。

「佑新,我问清楚了。情况确实有出入。谢知远的主治医生私下说,他的情况“远没到需要急着留后的程度”,生存期预期也根本不是他说的那么糟。而且,当初的诊断依据,好像也存在一些……争议。」

第3章

师姐发来的信息,像一颗石子投进死水,在我心里漾开几圈涟漪,又很快平静下来。

争议?夸大?

这些词拼凑出的答案,我并不意外。反倒有种“果然如此”的落地感。

我回了一句:「知道了,谢谢师姐。」

然后收起手机。真相是什么,已经不重要了。那条路我走出来了,就不会再回头。

林懿昭探过头,声音轻轻的:“师兄,有事啊?”

“没事。”

我摇摇头,把杂念甩开,看向她,“走吧,晚上起风了。”

她“嗯”了一声,乖乖走在我旁边,没再多问。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长、交叠、又分开。一种安静的默契在沉默里流动。

回到宿舍,我打开电脑,把全部精力投进老师刚布置的新课题。这是个更难的方向,要跨学科融合。我埋进文献堆,推公式、建模型。思维突破带来的快感,远比纠结一段烂掉的过去更充实。

几天后,实验室第一次阶段报告会,我的名字被老师多次提到,说是几个关键节点的突破者。散会后,几个之前对我这个“空降兵”有意见的老同事,也主动过来聊想法。在这里,实力是唯一的通行证。

庆祝很简单,几罐饮料、一点零食,大家围坐在会议室。气氛轻松热闹。

林懿昭挤到我旁边,递来一罐冰咖啡,眼睛弯弯的:“师兄,请收下我的膝盖!你简直就是我们组的秘密武器!”

我笑了,接过咖啡:“没那么夸张。”

“怎么没有!”

她一脸认真,“你解决了那个核心算法之后,王工背后都夸你,说你好几年没碰这行还能这么快上手,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。”

她叽叽喳喳说着组里的趣事,学别人看到结果时的震惊表情,特别生动。我听着,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。这种轻松融洽,是我过去五年在冯竹漪身边从未感受过的。

“对了师兄,”她忽然压低声音,带着点神秘,“你刚来那天,电话里那个特别凶的女声……是不是就是你之前……”

她没说完,但我懂。

我喝了口咖啡,苦涩滑过喉咙,点了点头。

她“哦”了一声,随即气鼓鼓的:“她那么凶,还那样对你,师兄你早该走了!她根本配不上你!”

看她替我打抱不平的样子,有点好笑,也有点暖。很少有人这么直接、不加掩饰地站在我这边。

“都过去了。”

我轻声说。

她看着我,眼睛亮亮的,用力点头:“对!过去了!更好的在后头呢!”

就在实验室氛围越来越好、我的生活慢慢走上新轨道的时候,冯竹漪的世界却在加速崩塌。

谢知远所谓的“投资”项目血本无归,他哭着向她忏悔,说想多赚点钱给她和孩子更好的生活,结果被人骗了。冯竹漪看着账户里所剩无几的存款,听他漏洞百出的解释,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。

她第一次没心软,冷着脸追问细节。谢知远支支吾吾,最后竟捂着胸口喊痛,倒在地上呻吟。医院检查结果,还是那句不痛不痒的“情绪激动所致”。

疲惫和怀疑像藤蔓,缠紧了她的心脏。她开始回避去医院,用工作麻痹自己。但谢知远的电话和信息却变本加厉,时而哀求,时而指责她变了,变得和周佑新一样冷血。

「竹漪,你是不是嫌我拖累你了?我知道,我现在是个废人……」

「你是不是还在想周佑新?他都不要你了,你醒醒吧!」

「我只有你了,竹漪,你别不管我……」

这些话像紧箍咒,让她喘不过气。她忍不住拿出手机,翻看和周佑新的聊天记录——满屏的绿色,和她零星敷衍的白色回复,刺得眼睛生疼。他从来不会这样情绪失控地纠缠她,他只会默默安排好一切,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。

巨大的悔恨和失落,像潮水一样把她淹没。

更让她崩溃的,是来自家里的质问。父母终于无法忍受女儿不明不白取消婚礼,又和一个病秧子纠缠不清,动关系查了谢知远的底。

「竹漪!你醒醒吧!那个谢知远,根本就是个骗子!他之前就有诈骗前科,所谓的癌症诊断也疑点重重!他接近你,就是看中你的钱和你的心软!」

冯父在电话里痛心疾首。

冯竹漪握着手机,手指冰凉,全身发抖。骗子……前科……疑点重重……父母的话和师姐查到的碎片信息,在她脑子里拼出一个她不愿相信的恐怖真相。

她冲进医院,想找谢知远当面对质。却看见病房里,谢知远正精神奕奕地打着手机游戏,嘴里骂骂咧咧,哪有一点病入膏肓的样子?

见到冯竹漪进来,他吓了一跳,手机差点掉了,瞬间切换回虚弱模式:「竹漪,你来了……我、我刚觉得好一点,想分散下注意力……」

冯竹漪看着他拙劣的表演,看着他脸上还没褪去的、因游戏泛起的红晕,只觉得一阵恶心。她冲上去,一把抢过他的手机,屏幕还停在游戏界面。

「这就是你说的……快死了?」

她的声音冷得像冰。

谢知远脸色一下子变了。

我这边,庆祝结束后,林懿昭抱着一叠资料跟我往回走。快到宿舍楼下,她忽然停下脚步,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。

“师兄,下周市里有个我们领域前沿技术的学术论坛,听说有几个大牛会来,我弄到了两张票。”

她抬起头,眼睛亮亮地看着我,“你……要不要一起去听听?”

第4章

林懿昭的邀请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,像只试探着伸出触角的小动物。她脸颊微微泛红,眼神闪烁,那些关于冯竹漪和谢知远的糟心事,在这一刻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遥远的时空。

「好啊。」

我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。专注事业、接触行业前沿,这本就是我选择来这里的目的。而且,和林懿昭相处,确实让人放松。

她脸上瞬间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,仿佛我的答应是什么天大的喜事。「太好了!那我到时候把具体时间和地点发你!」

「嗯。」

我点点头,「谢谢你的票。」

「不客气!」

她抱着资料,脚步轻快地跑开了,马尾辫在脑后一甩一甩。

回到宿舍,我打开电脑,邮箱里躺着几封新邮件。除了项目组的日常讨论,有一封来自国际某顶级期刊的邮件引起了我的注意——我之前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投出的一篇关于前期研究成果的短文,竟然收到了修改意见。虽然只是小修,但这意味着极大的录用可能。

一股强烈的兴奋感冲上头顶。这是我脱离过去环境后,完全依靠自己能力获得的首个重要认可。我立刻点开审稿意见,逐字逐句地研读起来,全身心投入到了修改工作中。

接下来的几天,我几乎住在实验室,反复验证,精心打磨论文。林懿昭知道我在忙这个,默默帮我处理了不少组里的杂事,还时不时给我带些吃的。她的支持是无声而高效的。

修改稿发出的那一刻,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成就感。这种凭借自身努力赢得尊重的感觉,远比过去在感情里无底线付出却只换来轻视,要痛快千百倍。

学术论坛那天,我和林懿昭一起坐车前往。会场里大佬云集,报告内容确实精彩。我们认真听着,偶尔低声交流几句想法。她思维敏锐,常常能提出一些独特的见解,让我对她刮目相看。

中场休息时,我们站在走廊窗边透气。她递给我一瓶水,忽然轻声说:「师兄,感觉你现在状态好多了。」

我微微一怔,看向她。

她笑了笑,眼神清澈:「刚来的时候,你虽然也很认真,但总觉得……嗯,好像心里压着很重的东西。现在感觉轻松了很多,眼睛里有光了。」

我沉默了一下,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。离开冯竹漪,离开那个不断消耗我的环境,我才真正开始呼吸。

「人总要向前看。」

我喝了一口水,说道。

「对,向前看!」

她用力点头,随即像是想起什么,语气带着点嫌弃,「而且,为那种不值得的人难过,简直是浪费生命!」

我知道她说的是谁,不禁失笑。她这种毫不掩饰的偏向,虽然直接,却并不让人讨厌。

论坛结束后,我们随着人流往外走。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。林懿昭从包里拿出一把折叠伞,自然地撑开,示意我一起。

伞不大,我们靠得很近,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清香。她稍微把伞往我这边偏了偏,自己的半边肩膀露在了外面。

「你自己打好,别淋湿了。」

我说着,接过她手中的伞,将伞面更公正地罩住我们两人。

她愣了一下,随即低下头,耳根微微泛红,小声「哦」了一下。

雨丝敲打着伞面,周围是嘈杂的人声和车流声,但在这一方小小的伞下,却有种奇异的宁静。我们都没再说话,只是并肩走着。

就在这时,我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。我拿出来一看,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。犹豫了一下,我还是划开了接听键。

「周佑新……」

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虚弱、沙哑,带着浓重哭腔的女声。

是冯竹漪。

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,但很快恢复平静。「有事?」

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。

「我……我知道错了……」

她哽咽着,语无伦次,「谢知远他……他是个骗子……他的病是假的,救我也是他设计的……他骗光了我的钱……我现在……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……」

雨水顺着伞骨滑落,在地面上溅开细小的水花。我听着她的哭诉,内心毫无怜悯,甚至觉得有些讽刺。这就是她不惜背叛我、伤害我也要维护的「救命恩人」。

「周佑新……你回来好不好……我知道你还爱我的,对不对?我们重新开始……」

她还在哀求,声音里充满了绝望。

我看着前方被雨水冲刷得模糊的街景,又看了一眼身旁安静等待、眼神里带着一丝关切的林懿昭,缓缓开口。

「冯竹漪,」我打断她,声音清晰而冷静,「我们之间,早就结束了。你的选择,后果自负。」

说完,我直接挂断了电话,然后将这个新号码也拖进了黑名单。

「师兄,没事吧?」

林懿昭小声问。

「没事。」

我把手机放回口袋,语气轻松,「一个无关紧要的电话。走吧,雨好像更大了。」

我撑着伞,和她继续向前走去。将冯竹漪和她带来的一切混乱,彻底留在了身后的雨幕里。

第5章

挂断冯竹漪电话的那一刻,手指没有半点迟疑。

就像剪断了最后一根拴住过去的线。

雨点打在伞面上,啪嗒啪嗒,一声比一声清楚。

而林懿昭就站在我旁边,安静得让我没法忽略。

“真的没事吗?”

她又问了一遍,眼神干干净净的,不是好奇,只是确认。

“真没事。”

我转头看她,发现她右肩淋湿了一小块,想也没想就把伞往她那边偏了偏。

“一个早就该结束的人而已。”

她眨了眨眼,像是懂了,鼻子轻轻一皱,哼了一声:

“纠缠不清的人,最没劲了!”

她那毫不掩饰的嫌弃,莫名让我心里那点沉闷散了个干净。

我忍不住笑了:“是啊,没劲。”

回到宿舍区,我们在楼道口分开。

她收起伞,甩了甩水珠,朝我挥手:

“师兄再见!今天论坛收获很大,谢谢你陪我去。”

“也谢谢你叫我。”

我看着她蹦跳着上楼的背影,直到拐过楼梯角,才转身回屋。

房间里很静,只有窗外的雨还在下。

我脱下有点湿的外套,心里异常平静。

冯竹漪的哭声、忏悔、哀求,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到的画面,模糊,也触不动我了。

我甚至没去打听谢知远到底骗了她什么——那都和我无关了。

止损之后,最重要的不是回头数伤口,是往前走。

那之后,我更投入地做手里的项目,跟进那篇国际期刊的后续。

修改稿交上去没多久,录用通知就发到了邮箱。

消息在实验室传开,引起了一阵小轰动。

这期刊在领域内很有分量,哪怕只是篇短文,对实验室、对我,都是实实在在的认可。

老师在组会上当众表扬了我,同事们也一一过来道贺。

林懿昭笑得比我还开心,眼睛亮亮的,偷偷朝我比了个大拇指。

成功的滋味是实在的,它来自扎实的工作和清晰的逻辑,不像感情,付出和回报永远不对等。

我喜欢这种能掌控节奏、也能看到结果的感觉。

我和林懿昭的关系,也在并肩工作和日常相处里,悄悄变了。

我们常常讨论问题到深夜,在食堂很自然地坐在一起吃饭,周末偶尔一起去图书馆,或者听一场相关的讲座。

没有刻意的靠近,只是一种日渐累积的默契与自在。

她从不过问我的过去,只是认真地参与我的现在。

她的笑容、她的关心、她偶尔蹦出的俏皮话,都像暖烘烘的阳光,一点点晒干我心里那些因往事而潮湿的角落。

同时,从一些零碎的消息里,我隐约听说了冯竹漪的后续。

谢知远卷走了她大部分能动的钱,人间蒸发。

所谓的癌症诊断当然是假的,连当初那场“英雄救美”,也是他设的局——目标就是她这个家境好、看似精明、实则容易依赖别人的“猎物”。

冯竹漪人财两空,还怀着孩子,成了朋友圈里的笑话,父母眼中的失败品。

她试过挽回,到处打听我的消息,甚至找到我父母那儿,但都没结果。

听说她状态很差,工作也受了影响。

知道这些,我心里没有痛快,也没有同情。

就像听一则和自己无关的社会新闻,有点唏嘘,但也只是唏嘘。

她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代价,而我,早就从那个漩涡里走了出来。

时间在忙碌与充实中过得飞快。

封闭实验的第一个重要阶段接近尾声,结果比预期还好。

老师提议全组一起出去吃个饭,好好庆祝放松。

聚餐选在一家颇有格调的餐厅。

气氛很热络,大家互相敬酒,说笑不停。

林懿昭坐我旁边,喝了点果酒,脸颊泛红,在灯光下显得特别生动。

有人起哄,让她代表师弟师妹给“功臣师兄”敬一杯。

她大大方方地站起来,举杯,眼睛亮亮地看着我:

“师兄,恭喜你!也谢谢你带我们做这么棒的项目……我真的很佩服你!”

说完,她仰头喝光了杯里的饮料,脸更红了。

大家都笑着鼓掌。

在一片热闹声中,她忽然靠过来,用只有我俩听得见的声音,带着一点微醺和小心翼翼的紧张,轻轻问:

“师兄,等项目结束……我们……能不能试试在一起?”

第6章

林懿昭的声音很轻,带着点不确定的颤抖,却像一颗石子投进我心里,荡开一圈圈清晰的涟漪。周围同事还在喧闹,可那一瞬间,所有声音都像被抽走了,我眼里只剩下她微红的脸颊,和那双盛满期待与忐忑的眼睛。

我没有马上回答。不是犹豫,是得先确认自己的心。我看着眼前这个女孩,她鲜活、明亮,在我最灰暗的那段日子,像一束光不由分说照了进来。她欣赏我的执着,理解我的追求,在我埋头工作的时候悄悄放一杯温水,在我疲惫时讲个笨拙的笑话。和她相处,我感受到的是平等、放松,是被珍视的温暖。

这和跟冯竹漪在一起时完全不同。那时候的我,总在追逐,总在妥协,却很少得到对等的回应。那种疲惫,像永远走不出的迷宫。

而此刻,过去那些阴影,被这束光照得无处可藏,也彻底失去了重量。

她紧张地抿了抿嘴唇,我端起酒杯,轻轻碰了碰她的。

“好。”

我看着她的眼睛,清清楚楚地说。

她眼睛一下子睁圆了,像是没料到我会答应得这么干脆。紧接着,喜悦从她眼底漫上来,化成闪闪的笑意,藏都藏不住。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,嘴角却忍不住向上弯。

旁边的起哄声更响了。有人察觉出我们之间气氛不一样,笑着追问。林懿昭脸红得厉害,我没多解释,但也没否认。

有些心意,彼此明白就好,不用向全世界宣布。

那顿饭在热闹中散了。回去时,我们很自然地走在了一起,和前面的人群隔开一小段距离。夜风微凉,带着雨后泥土和青草的气息。她的手偶尔碰到我的,皮肤轻轻擦过,带起一丝微小的电流。

“师兄,”她小声叫我,语气雀跃,“我不是在做梦吧?”

“不是。”

我答得肯定。

她傻笑了一下,然后忽然认真起来:“我知道你之前经历了很多不开心的事。没关系,我们慢慢来。以后,我会对你很好的!”

这话说得简单,甚至有点笨拙,可那份真诚直直撞进我心里。我停下脚步,看向她。路灯的光柔柔地照在她脸上,眼神干净又坚定。

“嗯。”

我应了一声,伸出手,轻轻握住了她的手。

她的手微微颤了一下,随即紧紧回握过来。掌心温暖、干燥,传来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。

我们就这么牵着手,慢慢走回宿舍。没再多说什么,但一种崭新的、充满希望的关系,已经在沉默中悄然确立。

回到房间,手机屏幕亮着,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长短信。不用猜,是冯竹漪。她像是终于接受了现实,短信里没有哀求,只剩下浓重的悔恨和自嘲。

「周佑新,我知道你看不到了,但还是想说。我活该,真的。我把真心对我的人推开,却把一个处心积虑的骗子当成宝。谢知远被抓了,钱追不回来多少。孩子……我没留。这一切,都是我自作自受。你说得对,后果自负。祝你……以后一切都好。」

我平静地看完,心里没有一点波动。就像摸到一道早已愈合的疤,不痛不痒。我按下删除键,把这条短信连同那个号码,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抹去。

过去,真的过去了。

几个月后,我们的封闭实验项目圆满成功,不仅目标达成,还有好几个意外突破,在业内引起了不小关注。庆功宴上,老师和师兄师姐们都挺感慨,尤其为我高兴。

我和林懿昭的关系也稳定了下来。我们一起泡实验室,一起啃难题,也一起在休息日逛遍这座新城市。她像颗小太阳,温暖、明亮,驱散了我生命里最后那点阴霾。在这段关系里,我们是平等的伙伴,是互相扶持的战友,也是彼此心动的恋人。

庆功宴结束,我和她牵着手在校园里散步。晚风吹在脸上,带着初夏的暖意。

“师兄,接下来有什么打算?”

她轻轻晃着我们交握的手,问。

“老师希望我留下来,负责一个新方向。”

我说,“我觉得挺好。”

这里有了我热爱的事业,有了认可我价值的师长和同事,还有了……我转头看向身边笑容明亮的女孩……有了值得珍惜的人。

“太好了!”

她欢呼一声,“那我也可以继续跟着你……和老师,做研究了!”

我们相视而笑。

夜空晴朗,星星很亮。我抬头望着,只觉得前路一片光明。那个曾经为爱卑微、失去自我的周佑新,已经留在了过去。而现在站在这里的我,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轨道,会一步一步、坚定地走下去。

再见了,我的过去。

你好,我的未来。

第7章

庆功宴的热闹劲儿过去后,实验室的日子慢慢回到正轨。节奏依旧紧凑,却多了几分踏实和期待。

老师正式找我谈了一次,希望我能留下来,独立带一个小组,把项目里延伸出来的新方向做下去。这不止是认可,更是一份实实在在的责任。我没怎么犹豫,就点了头。

林懿昭知道之后,笑得眼睛都弯了,围着我转了两圈:“太好啦师兄!我就知道你可以的!”

她顿了顿,忽然眨眨眼,带着点俏皮:“那我现在是不是该改口啦?叫‘周老师’?还是‘周组长’?”

看她装得一本正经,我没忍住笑出来,顺手揉了揉她头发:“随你怎么叫。”

她愣了一下,耳根悄悄红了,小声嘀咕:“还是叫师兄顺口……”

我俩之间的相处,在一天天的共事中越来越自然。她看我熬夜整理报告,会不声不响泡一杯热牛奶放我手边;她实验卡壳的时候,我也会陪她一遍遍捋数据,直到深夜。我们一起在食堂吃饭,一起去图书馆查资料,周末偶尔看场电影,或者就只是沿着学校外面的路漫无目的地走。感情这东西,不知不觉就在这些琐碎日常里扎了根,悄悄长了起来。

这是一种很舒服的关系。不用猜来猜去,也不必谁单方面付出。我们都保留着自己的节奏,却又能在对方需要的时候,稳稳接住。

偶尔,从父母或老朋友那儿,还是会听到一些关于冯竹漪的零碎消息。她好像换了城市,也换了工作,试着重新开始。听说她变了不少,不再像从前那样锋利、要强。听到这些,我心里没什么波澜。她过得好或不好,都已经是别人的故事。我真心希望她能找到自己的平静,但她的世界,在我这儿早就淡了。

新课题组的筹备很快动了起来。招人、申请经费、定方向……每天忙得脚不沾地,却也踏实。林懿昭成了我第一个组员,也是最得力的那个。她聪明、肯干,还总带着一股子劲儿,让整个小组都活络起来。

又是一个深夜,实验室里只剩我俩对着一堆关键数据。窗外的月亮明晃晃的,屋里只有仪器低低的运行声,还有纸张翻动和键盘敲击的轻响。

“搞定!”

林懿昭长长吐了口气,伸了个懒腰,脸上是藏不住的成就感,“师兄,申请报告的主体这下彻底没问题了!”

我看着她眼底那圈淡淡的青黑,心里软了一下。“辛苦了。”

我把手边那瓶她常喝的果汁推过去,“这段时间,多亏有你。”

她接过去喝了一口,眼睛亮亮的:“能帮上师兄的忙,我高兴还来不及呢。”

放下瓶子,她手托着腮,目光落在我脸上,安静又认真:“而且,看着师兄一步一步朝着理想走,做出这么厉害的成绩,我就觉得……特别骄傲。”

她的眼睛很亮,映着实验室的灯光,也映出我的影子。那一刻,心里突然特别踏实,也特别暖。我知道,我不只找回了工作的节奏,也找到了真正该珍惜的人。

我站起来,走到她面前,伸出手。

她怔了怔,随即明白过来,脸微微红了,把手轻轻放进我掌心。

我握紧,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。

“走吧,”我声音不高,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,“很晚了,我送你回去。”

她点点头,嘴角扬着甜甜的弧度,手也紧紧回握着我。

我俩并肩走出实验楼,融进一片温柔的夜色里。前面的路还长,还有不少未知和挑战。但我知道,我不再是一个人了。

过去种种,譬如昨日死。

此后种种,譬如今日生。

我的新生,就在这里——在这个充满可能的领域,在这个牵着我的手的姑娘身边,悄悄开始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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